天晴后的第二天,二殿下闾丘闵幽早早起床,收拾停当,用过早膳后,骑着小黑向会颖东边的马市而去。
闲逛马市已经成为闾丘闵幽每日必做的一件事,即使是前几日阴雨天里,马市虽然生意萧条,摆摊设点的马贩子并不多,闾丘闵幽也依旧会去马市兜上一圈,淘点马饰。
那里其实不只是出售马匹和马饰,甚至一些兵器、铠甲等被管制的军用物资也多在那里有暗中交易。
踩着北大街上的青石板,经过临水坊门外,小黑“得得”的马蹄已经奔过去了,二殿下闾丘闵幽却又一带缰绳,拨转了马头。他突兀地决定,去临水坊看一看去,看看昨夜的吹笛人。
临水坊的门敞着,门口摆了很多的盆盆罐罐,花花草草,却不见有人。
“请问有人吗?”二殿下闾丘闵幽下了马,站在临水坊门外,向屋里探头张望着。
“有什么可以帮到您么?”随着一声水样清泠的声音,一个女孩出现在临水坊门口。二殿下闾丘闵幽一愣,眼前女孩,正是几个月前,夏天时,他去东叟山晨练,在艾溪边遇到的那个,挽起裤腿、淌水而过的“荷叶女孩”。
二殿下闾丘闵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愣怔地看着倚门而立的女孩,昨夜的吹笛女孩和夏天的荷叶女孩,此刻完美地叠合在一起。
看着眼前的女孩,闾丘闵幽既没感到意外,也没觉得惊讶,似乎一切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吹笛的女孩就应该是荷叶女孩的样子,一模一样,不可以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分只是秋天的这个吹笛女孩,头发比夏天的那个荷叶女孩长长了一些。
二殿下闾丘闵幽觉得眼睛有些发涩,他侧过脸,望一望自己执辔的右手,粗壮的手指看上去有些笨拙。
唉,可惜,他的手只会舞戟,不会画画。父王母后给他请的识文作画的师父,都让他气走了,他自幼只好舞枪弄棒,不喜舞文弄墨。他只偶尔看过别人作画,而此刻,他内心涌动着一种强烈的渴望,他很想很想亲手作一幅画,执一管羊毫笔,用细描、用浓墨将眼前的女孩锁进画里,从此,任山长水远,任时光流转,她,再没有机会从自己眼中走失。
闾丘闵幽抬起头,心中试着构绘他今生的第一幅作品:
恩,画的中心偏左位置,他会用油漆已经斑驳的门框框住眼前的女孩,画中的女孩将右手扶在门框上,左脚轻轻搁在门槛上,黑漆的门槛高高竖起,像女人的头发乌亮亮地泛着柔光。
这一次,女孩衣裙上不再绣着翠绿的荷叶,而是缀满流苏,长长的裙脚婀娜着,伸展出的姿态却依旧是荷叶样的波褶。一缕长发从女孩左耳边经过,垂在她胸前,像女孩的嘴角和目光一样温顺柔软。
女孩头上门楣处,镶嵌着一块暗青色的石板,“临水坊”三个字就拓刻在上面,字迹洒脱飘逸,竟微微透着笑看门前呆鸟的谑意。
这个突如其来的感觉让闾丘闵幽的思维一滞,脸色不禁微微红起来。顿了一会,他将目光移向与门框相连的外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