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太,您今天真是漂亮。”
“您要的画,已经准备好了,小心点,别碰头。”
“听说白小姐说,您新开了一家私人康复中心,恭喜!恭喜!听说您需要镇宅之宝,我就把压箱底的好货拿了出来,还请您帮忙鉴赏一下。”
在冷风中等待了五分钟的李与义,见到一台宾利开到门口,快步走下台阶,拉开宾利的后车门,殷勤地跟里面一位不到三十岁的美女打招呼。
车内的张太太人年轻,长得美,就是性子有点冷。
带着墨镜,随意哼了一声,敷衍地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抬腿下车,看都没看李与义,径直往现代艺术馆内走去。
性格乖张的主顾金主,李与义见得多了,款爷就要有款爷的脾气。
更何况张太太刚刚升职成功,从小三成正房,里面的惨烈,不比战场上少,打了如此大的胜仗,还不让人春风得意得意!
他跟在张太太的身后,两人乘坐贵宾电梯直接来到泊美艺术馆的三层。
三层是VIP专区,里面的画和雕塑,都出自名家之手。
正中央摆着两幅齐白石的墨宝,画的还是最拿手的大虾,在行里算是抢手的热货。
艺术品行业水深,没有两件压箱底的宝贝,根本支不开门面。
再说,这些能上拍卖行的画作艺术品,都需要专业机构相互接棒,不停地炒作,帮助艺术家们开个展,打响知名度。
知名度打响了,画才好卖。
当然,如果艺术家驾鹤西游了,那画就更加值钱了。
毕竟稀缺性,才是艺术品市场追求的永恒真理,要是一个月画十幅,屁钱都不值,毕竟几千年了,毕加索只出了一位。
李与义带着张太太,来到一幅油画前,他满脸的欣赏之色,看了几秒钟之后,才扭头给张太太介绍道:“这幅是吴大师的晚年作品。”
“画的是家乡的荷塘,他老人家的画,大部分收藏于新加坡国立美术馆,小部分则在故宫内。”
“至于传世数量,您可以放心,他老人家在晚年时搞了一场烧豪宅的毁画运动,不满意的全都烧掉,留下的全是精品。”
“都说吴大师是中国的梵高,这意境,这线条,这生命力,实在是太饱满了。”
“这是跟大师的画室购得,编号,印章,合同全都在,保证让您放心。”
张太太看着眼前的画,长宽皆不到半米,压根看不出李与义说的意境,只能看出简单的线条。
用她老家话来表达此刻的心情,这是糊弄鬼呐!
至于吴大师这个人,她也很陌生,毕竟她熟悉的大画家,只有达芬奇,这还是因为她刚到京城,在达芬奇家具店卖过家具。
既然已经是张太太了,绝对不能露怯,只能默默打开手机,点开某度,搜索起吴大师这个名字。
看了一分钟,才把吴大师的生平记住,又看到他老人家的画,在保利春拍过亿,就立马拨通了一个号码。
李与义见张太太打电话,自觉地离开退后五步,不招惹是非。
但他还是依稀听见,张太太用夹子音跟电话另一头的老公撒娇,含糖量最少十个加号。
“多少钱?我要了。”
放下电话的张太太,把墨镜重新戴上,又恢复了高冷语气。
“三百万,需要加收十万块的押运费,保证这幅绝世珍宝,稳妥送到您的府上。”
李与义满脸微笑地给出报价,手掐着手机,随时准备通知财务人员收款。
“怎么贵?哎,要不是要送..哎!...包起来吧!”
听到如此高价,张太太满脸的不高兴,差点漏了底,这一小幅破画,都可以买两个爱马仕的铂金包了。
见张太太将民生银行的钻石白金卡掏出来,李与义立刻通知财务和律师。
把这位大金主请到贵宾室,迅速签订了合约,见款项打了过来,立刻将画的身份文件给张太太过目。
张太太对于这些都不在意,只是随意地拍了几张照片,又看了一眼某信,从自己的老花小包中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听白姐说,你是艺术品这类的专家,朋友买了个小玩意,把不准脉,想请个高人看看。”
“这是辛苦费,明天跑一趟,电话在上面。”
看信封的厚度,最少有三万软妹币,上面写着一个电话,还写着一个汤米的鬼英文名字。
“这是个夜猫子,去的时候先联系一下,省得在外面傻等。”
这等美差,哪有推辞的道理,李与义客套了几句,便把信封收进了怀中。
跟张太太约定好送货时间,李与义将这个金主送出楼,送上车,满脸谄笑地挥手告别,见车走远,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身为合伙人,自然有独立的办公室,在寸土寸金的四九城,拥有一间十平方米的超级办公室,算得上成功人士了。
从东北六线城市的老家,杀到四九城成为业内有名的策展人,这也算是质的飞越。
李与义进了办公室,就看到大学室友兼泊美现代艺术馆CEO的路子野。
这孙子正坐在自己盗版的爱马仕办公椅上,二郎腿搭在办公桌上,磕着瓜子,瓜子皮顺着嘴乱飞。
“你嗑瓜子就不能在自己办公室嗑?每次保洁阿姨进来收拾,都说地毯上有瓜子皮。”
“上次跟客人聊正事,沙发缝中让人摸出一大把。”
“要不是爸爸能言善辩,你这个小王八蛋,早就喝西北风了!”
李与义疲惫地躺在沙发上,但感觉不得劲,就把厚厚的信封抽出来,拿手机把信封上的电话拍下来,之后把钱锁进保险柜中。
“吴大师的荷塘出手了,三百万,刚签完合同。”
“没买赔吧?”
“不过画的意境太差,构图也随意,应该是练手之作,不然也不能白菜价卖出去。”
听到生意做成了,路子野赶紧把手上的瓜子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将上面的碎屑拍干净。
“还是蜡头爸爸神功盖世,一张巧口,颠倒黑白。”
“这画是吴三偷出来还赌账的,他这个王八蛋,守着座金山出来要饭,世上也是独一份。”
“既然卖出去了,他欠我的二十万,也就了结了,明天把欠条给他送过去。”
“晚上什么安排,做成一大单,我们去新荣记尝尝海味?”
“小六今天晚上的飞机,说是签约了先锋雕塑家,好久没热闹了,正好聚一聚。”
路子野之所以称呼李与义为蜡头,这里面还有点典故,是因为他跟和珅的生辰是一模一样。
他生于庚午年乙酉月,庚子日壬午时。
在这扯点闲篇,正史上,乾隆朝的官员们,称呼和珅,并非是什么和中堂,和大人,而是称呼他为蜡大爷,蜡大人,烛爷。
这是他在咸安宫念书时,同窗给起的外号。
发达之后,下面人给他送礼,叫烧多少香烛,来对应他的这个外号。
倒台之后,四九城的相士们,都说他是蜡烛火命,蜡烛火,烧不长,所以也兜不住他身上的泼天富贵。
即便到了清末民初,官员们并不称字,都是叫外号,比如张之洞,张香帅。
到了民国中后期,大家才去号用字,但都还是有人喜欢叫他人外号。
闲篇结束,回归正题。
艺术市场水深,这画成本扣除,就是薄利,只赚了点辛苦钱。
路子野原想再把画留几年,翻着翻卖个天价,但现在市场不太好,能出手就高兴,准备拉着两位合伙人一起搞搞团建。
这世间,唯有阳光加美食,是不能辜负的。
李与义痛快地答应下来,毕竟自己也快半个月没见到老六那个臭小子了。
不过去之前,还得打个电话,跟那个鬼佬汤米约个见面的时间,把正经事办一下。
吃喝一定连着玩乐,接机之后,他们哥三直奔新荣记,折腾到大半夜,三人才各自回家休息。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李与义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打车来到了汤米所在的校场胡同。
老外们喜欢四九城的胡同文化,有条件的都会租一间独门独院的小院子,来显示自己独特的品味。
但在李与义他看来,这些大杂院是没半点舒适可言。
夏天闷,冬天冷,洗澡解手都不方便,即便有心想更新点现代化设施,受限于屋内狭窄,有心无力。
有能力的人家,早就搬出去了,剩下的,都在等上头的政策。
看着各户的门牌号,终于在胡同的最里面,找到了目的地,李与义上前摁了几下电子门铃,就等在门口。
一分钟之后,小院子的门才开一条缝,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找哪位?”
“我来找汤米先生,昨天约好的,我姓李。”李与义自报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