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小子太过迷人，相貌清秀如女子，身段颀长挺拔如山岭孤松，剑法武功独步江湖，文韬武略博古通今。

却是个内敛沉稳、不爱表露自己的人，淡淡坐在那里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唯有这一点，不显摆不浮夸深得自己认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夫君。

云在西湖月在天，美而不自知也。这小子心事重重，人有三宝精气神，有时候看起来又是绵软像个女子，看起来优柔寡断，哪里是担当大事的料，又岂能是符合我南宫世家乘龙快婿之规格？

然而男子过于招女子待见，不是福而是祸也。想当初夫君南宫公子便是人中龙凤，迷倒天下多少闺阁女子，风流成性一度沉沦。

正是为了觉此后患，永诀其花心痴念才做出了惊天决定：姐妹三人嫁给同一个人，反正在外面沾花惹草，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

殊不知这样做的确起到了作用，然而姐妹三人共伺一夫终究是古今奇闻。今天这小子仿佛从天而降入我家门，几天时间我家两个闺女都被其风采迷恋倾倒，成何体统？

难道是要得到报应嘛？

绝无可能！

南宫世家乃是天下镖门总舵、武林盟主，官道商道两边仰仗的武林名宿，就连圣上和皇亲国戚、亲王贝勒和武林三绝，都是十分重视的“无冕之王”，儿女婚事上岂能再有一点闪失污我门楣？

当日酒席散去，胡光墉携两位得力相与离去之后，嵇昭苏便迫不及待将自己的顾虑跟丈夫和盘托出。

南宫剑听完夫人的心事，不禁哑然失笑：“当初你娘也是舍不得你嫁人，怎么，你也舍不得你闺女了？”

嵇昭苏道：“女大不中留，早晚都是人家人。只是要找个妥当人家，我看这丫头出去两个月玩野了，对那小子动了心思。”

南宫剑笑道：“很好啊，小伙子也是有本事有志向的人，相貌也是仪表堂堂。还是转世天马、麒麟金镖，做我南宫剑的女婿够格了。”

嵇昭苏道：“老不正经，都说闺女是爹的前世情人小棉袄，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老丈人是女婿的天生马贼。可你倒好，胳膊往外拐向着人家说话。”

南宫剑俯身，搂住了夫人的双肩，温情说道：“昭苏啊，神仙挡不住人想人，老天也变不了人的心。有钱难买你情我愿。这个把月两个人在外面跑江湖，不说是郎情妾意，至少是生死之交。咱们也都年轻过，他们有些想法人之常情，至于以后什么情况以后再说。”

嵇昭苏道：“这都罢了，那孩子看起来还不错，我倒觉得两个人也算是旗鼓相当。只是，哎，不说了。夫君，明日打发他走吧，免生祸端。”

南宫剑反问道：“夫人何意？难不成是嫌弃人家贫穷，无家无产无根基？当初我南宫剑只身闯江湖还不是空手两掌，夫人哪，你也是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何时世故起来？”

嵇昭苏扭动着身子、撒娇道：“哎呀，你个榆木疙瘩。我哪是那个意思，我没那么俗气。你今天又没喝醉都看见了吧，你家大的一往情深，你家小的芳心暗许。这小子到底有什么魅力，要把我南宫家的闺女都俘获走吗？我可不想这，这个事，重，重演！”

南宫剑怔住了，立即明白了夫人的意思，她是担忧姐妹两同时爱上了柳云桥，又要重走自己的老路了。他轻描淡写：“那还不简单，阿彩吧南宫翎乳名要是愿意就随他们去，妮妮南宫柳乳名就算了，年纪差得多，再说了，要真是那样也不像回事。”

南宫嵇氏不以为然：“你说的轻巧，你的孩子流着南宫家的血？天底下谁能犟的过你？除非你自己，你那三个孩子，个个都跟你一个德性，毛驴子一样。”

南宫剑听完哈哈大笑：“如假包换。夫人莫要担心了，小事一桩。过几日我就打发那小子走了，妮妮呢我要她关起来，阿彩呢，以后让他们以兄妹相称吧。这样安排如何？”

南宫嵇氏温柔地靠在丈夫的怀中，笑靥如花。南宫剑情不自禁在她的两个大酒窝上左右亲了两口。

3、初上京华

江南梅雨季节总是那么漫长。芒种入梅、小暑出梅，接近一个月的雨季，多情自古江南雨，雨霁虹桥双燕飞。

柳云桥经过十天的调养恢复了健壮，离别的时候还是到来。这一天天气阴沉，长亭之外古道边，南宫翎于柳云桥执手相看，默默无雨。

柳云桥的身边多了一匹白马名唤绝影。这绝影马是南宫剑所赠礼物，西域土库曼斯坦的商人一共送了两匹给南宫总舵，南宫一直崇拜曹孟德，便将他们取名为“连驰”、“绝影”。

连驰则源自于曹子建的诗白马篇：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绝影正是曹公坐骑。

金雕总舵全家对着一对宝马爱惜有加、视为家人。南宫剑忍疼割爱，是要报答柳云桥救了女儿一命，更是因为这个年轻人的际遇居是自己的翻版和缩影。

那天夜里，在南宫别野，南宫剑暗中观察了独自练剑的柳云桥。他手中并无兵器，跟柳云桥比划了几招，然后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月下的南宫剑却如玉树临风美少年一般俊美，风神潇洒。他语重心长：“你倒是勤勉，每日不断蹲桩扎马、舞剑飞石、运气打坐、习字看书，速度还可以，悟性和灵气资质尚好。只是剑中锋芒太露，招数明显，意图外露。遇见真正高手，优势都不复存在焉。”

柳云桥躬身垂拜：“云桥愚钝，万望总舵前辈多多指教！”

南宫剑道：“无剑胜有剑，无招胜有招，只要做到心中有剑，万物皆是剑，我身即我剑，我意即我剑。练剑如为人，不可锋芒太露，练剑如练字，藏锋露锋逆锋灵活运用方能八面出峰，攻守平衡。不是敌不攻我，而是我不可攻”

他一连串说了一大段，柳云桥似懂非懂。仿佛只记得了一句无剑胜有剑，无招胜有招，还有就是不能锋芒太露，攻守平衡。

南宫剑随手捡起了一根竹杖，示范了一套南宫世家千年绝密剑法终南剑道。原来南宫翎不过学其皮毛，真正的终南剑道几乎看不到剑，只有剑气纵横。

柳云桥叹为观止，瞬间觉得自己的浅薄和稚嫩：“终南剑尊、高山仰止，今日一见果然实至名归！晚辈折服。”

南宫剑道：“当年重阳真人得到吕纯阳点化，全真派武功冠绝天下，起兵返金不料惨败愤然出家，住在终南山活死人墓。林朝英在墓前辱骂七日七夜为求一战，重阳真人无奈只得应战，二人大战一千回合不分胜负。林朝英因此爱上重阳真人，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心如止水的王重阳，让出了活死人墓，自己重新修建了重阳宫。”

“后来林朝英抑郁离世，用手指在石头上刻下玉女心经，这功夫里招数含情脉脉却是全真派武功的克星。王重阳苦苦钻研三载想要反破玉女心经，无功而返。便甘拜下风，对林朝英武功修为佩服之极！”

柳云桥叹道“痴情人遇到真性子。”

南宫剑又道：“是啊，一段遗憾终生凄美的恋情。直到九阴真经的出现，王重阳才找到了破解玉女心经的招数，从此天下无敌！可见真正绝顶武功乃是自我否定，不破不立，反复破解完善和实践，方能独步天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