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骊龙县。
虽然县名听着很唬人,其实骊龙县不过只是个几百户的小县,之所以叫‘骊龙’这个名字,其实也不过是因为因为靠着骊江的一条支流,早些年又有些乡野小民看见过龙王出没而已。
此时王二正懒洋洋地靠着城门,头顶着毒辣的日头,从衣甲间捏出一只跳蚤,随手将其捏死,接着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入城税,八文钱。”
听着这个略显离谱的价码,面前骨瘦嶙峋的老农嗫喏了几声,似乎是想要抗辩两句,但王二只是虎目一瞪,对方就哭丧着脸交上了钱。
王二轻车驾熟地将其扔进税箱里,先是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下一个”。接着抬起脑袋,向着前方望去。
排队的人并不多,只需一眼就能望到头。
——这鬼世道啊。
王二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骊龙县虽不大,但好歹也是这一方地域的中心,这几天又正好赶大集,按照往日的光景来讲,就算不说车水马龙,在这县城门口至少也得排出个老远的队伍,而每至此时,他王二的钱包也总是能丰润不少。
那像现在,整整一上午的功夫过去了,入城的依旧只有这么点人,哪怕王二联合上头私自提了一次价,他的‘额外收入’也是肉眼可见的锐减,只凭这点油水,别说让他晚上春香楼潇洒一番了,恐怕就连沽两壶好酒的钱都不够。
至于其中缘由王二倒也知道。
一是这些年年景不好,官府摊派下的苛捐杂税又多,大伙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自然也就没什么闲钱来集上进行交易。
二是不知为何,那个‘棺材精’最近又突然活跃起来了,原本它只是每隔半年多才会从乡里捉走几个人,现在居然在短短两个月内掳了四次,搞得这附近十里八乡人心惶惶,连带着都不怎么敢出门了。
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些两点都不是王二区区一个守城小卒能搞定的,而且出于某些隐晦的原因,他连抱怨都不敢抱怨两声,所以在如今,这位也只能将满腔怨气发泄眼前这些乡野小民的身上。
用近乎强抢的架势从一个农妇手上抢走税钱,顺道还从对方篮子里顺走了俩鸡蛋,王二接着扯着嗓子喊道。
“下一个!”
但马上,他就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
走到队伍前列的,是一个乞丐一样的青年。
——不,应当说哪怕乞丐都比他的模样要好。这家伙根本就没一件完整的上衣,大多的部位都只是用烂布条胡乱地裹住,布条上还能见到不少干硬发黑的血迹,至于头脸也不知多久没打理过了,上头全是乌七八黑的污泥。
蓬头垢面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模样,恐怕人形垃圾才有几分贴切。
如果非要说不寻常的话,那么只有对方腰间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口袋,以及那双并不大,却漆黑,而又异常明亮的眼睛。
但这些和王二都没什么关系,他仅是捏着鼻子向后窜了窜,离这个乞丐一样的青年远了点,接着一视同仁地伸出了手。
“入城税,八文钱。”
青年露出了个惊愕的表情。
“八文钱?听人说前段时间不只是要六文吗?”
对于这种疑惑王二耳朵早就听出茧子了,所以他的回答也十分客气,并且极为地简单明了:“爱给不给,不给滚。”
看着乞丐上下摸索,却始终掏不出一个子的尴尬样子,王二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便叫向了下个人,不过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瞬间,不知为何,忽然感觉自己的腿踉跄了下,连带着身体都差点摔倒在地。
幸好旁边及时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身体。
是那个乞丐。
“多谢……不对,把你的爪子赶紧给老子拿开!”
看着乞丐讪讪地收回了手,王二恼怒地拍去身上的污渍,就当他打算让对方彻底滚蛋的时候,那家伙忽然从怀里掏了掏,居然真拿摸索出了十个铜板,然后一脸心疼地递了过来。
“早这么干脆多好,浪费你爷爷我时间,进去吧……等下,你给我站住!”
不过在乞丐临进城门之前,王二却突然瞟到了那鼓囊囊的口袋,也不知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呵住了乞丐,然后傲慢地抬了抬下吧。
“把这玩意打开,让我检查下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