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岚从枫宁城外悠悠醒来,抬头便看见远处的枫宁已变成一座巨大的火炉,李修真站在火炉中以凡人之躯压制着悔的魔气。
灼热的气浪蔓延数十里,枫宁城的上空数朵白云被卷挟揉碎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城里的人们还不明白此时的情况,一个个抬起头拿着手机感慨大自然的奇迹。
张岚支起身子,他摇了摇头看向四周。在他的周围是三百余位与自己之前一同赴死的修客。
奇怪,自己不是死了吗。
张岚颤悠悠站起身,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和肉体并不是严丝合缝,自己仍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身体。
到底发生了什么,张岚如是想着。
一只手突然间搭在了张岚肩膀上,张岚慌张回头,却只看见了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年轻人。
“你是?”张岚疑惑的问到。
眼前的年轻人穿着并不像是现代的衣服,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晚辈一般慈爱。
“张岚?你为什么要冒用凤鸣宗的名号呢?”
年轻人开口道:“你在芷竹巷里自刎的时候报上的是凤鸣宗的名号……”说话间年轻人抬头看向枫宁城的方向,“可我记得,凤鸣宗自李修真之后已无香火了。”
“这……”张岚语塞。
“你不是异客里的修客,也不是凤鸣宗的弟子,你是一个散修?”年轻人收回手若有所思道:“是觉得凤鸣宗的名头响亮说出去好听?不该啊,凤鸣宗的那些窝囊修客在护国之战中已经全部战死在莱州了……”
“住口!”张岚愤怒地说道。
“哦?”年轻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岚:“我说的不对吗?”
张岚面色涨红也顾不上对方是谁了:“你知道什么,什么叫窝囊的修客,他们是英雄!凤鸣宗只是莱州的一个二流宗门,在东北三州沦陷之后所有的一流宗门全部南下的时候只有凤鸣宗的程肖宗主带着弟子抵抗敌寇!”
“那又怎么样呢,一样是死了。”年轻人故作轻松地说道,眼睛却还是一直紧盯着张岚。
张岚闻言气急,“他们是东北三州沦陷后的第一批反抗者,没有补给没有支援他们照样挡住了几十万的敌人,他们是死了,但李修真大人还活着对不对。”
“李修真也快死了。”年轻人冷不丁说道。
一拳呼啸而来,直指那人的面门。
好!
年轻人心中暗暗赞叹,随手便按下了张岚的拳头。
张岚的攻势骤然一顿,下一秒却还是如暴风骤雨般袭来。
是个好苗子,够犟。
年轻人笑呵呵的伸出手,只是掐了个简单的护身决张岚的拳头便再也前进不了一步。
“你我之间的差距相信你自有判断,还打吗?”
张岚没有丝毫犹豫,即使双拳鲜血淋漓露出白骨仍是不断挥拳。
“直到你向死去的英烈道歉之前,我是不会停下出拳的。”张岚咬牙切齿道。
“好。”年轻人笑呵呵说道。
此时的张岚还没有发现本该是清晨的太阳此时不知为何已当空悬挂。
又是几百拳,张岚身上的气势逐渐衰竭。
年轻人回首看了一眼枫宁城的方向,又看着双臂垂下佝偻着身子的张岚。
史书不会记载李修真是一位好修客,但人们会记住他是一位传承了希望的修客。
想到这,年轻人抬头向天,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火焰遍地之处,就是我等修客剑锋所向之地。
为了那些被妖魔残害的同胞而战,为了净化这世间的邪恶而战,只要一息尚存,星星点点的火光就永远不会熄灭。
剑仙大人,我等修客,可曾做错?
年轻人打了个响指,指尖窜出一缕蓝色火苗来,他缓缓低下头看向张岚,就像千年之前的剑仙看向自己一般。
“张岚,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说罢,那人一手紧握焰火,任凭火焰烧遍了自己整个身躯。
张岚被那人的一系列举动给整蒙了,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走上前去抱住那个年轻人,因为自己仿佛看见了彼此之间一脉相承的命运。
凤鸣宗祖师张清之,于一千年前战死于镇妖石下。
凤鸣宗前宗主李修真,于五年前战死于枫宁城。
周边的空气似乎开始结冰,本是南方,此刻方圆几百里却堆起了厚厚的雪。
身着火红道袍的男人一步步走向被冰封的海面。男人头别一支木簪上刻着下下签三字,男人的左手攥着一缕火焰右手拿着符剑,望着空中停泊的三艘巨舰,他不由得发出了爽朗的笑。
凤鸣宗最后一任宗主,张岚,战死于南海望江城。
年轻人的身躯在火焰中消逝,只留下一块白色的玉牌。
张岚走上前去拾起一看,上书五字,凤鸣宗张岚。
城外的荒地上,一位双臂近乎废掉的男人手捧着那块白玉雕出的无事牌哭成了泪人。
“这也在你的算计中吗。”
李清渠抬头看着李修真,喃喃道。
坐镇天幕的李修真面无表情地看向张岚的方向,只是一瞥之后又匆匆回头。
张岚如何知道,悬挂在凤鸣宗祖师堂内的那人模样。
自己算是最后一个记得他面容的人了吧。
李修真咧开嘴,自己总算没让凤鸣宗断了香火。
天空下起了暴雨,那是悔最后的挣扎。
扎在白鹭鹤鸣两地的发簪升起冲天光柱,大阵终于在此刻开始运转。
李修真的背后就是夜雨馨的残像,此刻的夜雨馨就像襁褓里的婴儿一般脆弱。而站在她身前的李修真,此时正坚守着人族千年来守护的东西。
火之剑在李修真身旁盘旋剑身迸发出耀眼的火光,那是它回应人类的象征。
雷之剑在水阳江中深深扎根,世间最纯粹的雷法遍布整条江河。
强大的压力笼罩着整个枫宁城,就连最迟钝的人也感觉到了今天的空气有些闷热。
“悔啊。”
李修真望着化作黑龙一心只想冲破阻碍的悔重重地叹了口气。
悔的身形骤然一顿,他那缥缈的身体居然在此刻有些退缩。
因为在他头上的李修真此时嘴角已溢出了鲜血,身上能够储存灵气的渡口也已经开始崩塌,即便如此这个老头却是更加的从容不迫,自己居然看不到他一丝丝的恐惧。
那是死亡!是人类千百年来逃避不了的东西!
“永生是一个好东西。”李修真缓缓开口:“可人活得久了,见得多了,就觉得大事小事无所谓了,我走到今天这地步就是剑仙大人对我的惩罚,怪我没有救下每个无辜的平民百姓。”
“剑仙大人,万法之祖,会不会觉得人族的苦难也很无所谓呢。”
剑仙没有回答他,在那幻境之中,仍是瀑布下的裸身男人,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瀑布打的倒退而回,李修真眼见这一幕若有所思。
剑仙缓缓从水中走出,竹叶顿时簌簌而落。
李修真在每个竹叶中看见了无数种可能,却依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那一种可能。
“修真啊。”
剑仙开口道,只见他温柔地说道:“回不去的。”
“剑仙大人说错了!”李修真突然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