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陆羽大可不必躲着小婶子,即便在豆腐坊里露面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如今的他在小婶子的心目中已变的可恨尤甚李长林了。
应莲儿坐在案板后,直勾勾看着案上的几块豆腐,目光呆滞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这些天她就是这个样子,照常磨豆腐照常开张,但魂似乎离开了躯体,离开了这阴曹地府般的人世间,留在这具身体里的只有无尽恨意。
恨李长林。
一个身材矮小、相貌普通、讷言寡语的老不死仗着是个修士,就强娶了自己,更可笑的是,在修士里他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修士,当年也是瞎了眼才嫁给他。
恨姬茯苓。
表面清纯内里风骚的小浪货实际上却是个被海捕公录通缉的杀人女贼,李长林“被逼无奈”等等之语不可信,修士哪有好人。
这也罢了,最可恨的是这个狐媚子仗着有几分姿色就硬生生从自己手中抢走了陆羽,也毁了自己一切美好期望,不报复她天理难容!
恨陆羽。
这几年你若不是常常打着与李长林探讨修行的旗号来家接近我,还时常买些礼物来勾引我,我应莲儿怎能不守妇道倾心与你!
结果我那般待你,一片真心都给你了,你假正经也罢了,回头领来个小骚货在我心头插刀。
你对她千般好、万般好,又何曾对我有过一分好,我这心不如喂狗了!
也恨老天爷。
都是人,为什么要分三六九等,为什么要有皇帝王爷、有修士宗门,有些人天生高高在上视黎民百姓如草芥,而百姓命贱如草连求一份爱都不得。
更恨自己。
我应莲儿貌美如花却为什么不是修士,只能如一朵桃花哪怕开地再艳也命不由己,有人想看了、就摘下来,看够了、就随意丢掉,连一道怜悯目光都不会看过来。
‘我恨呐!’
她猛然站起,乎地一掀案板,几块水灵灵豆腐啪地摔在地上,碎成白惨惨一片。
如同自己的一生。
“呵,呵,呵呵呵……”
应莲儿讥笑着,冷笑着,嘲笑着。
嘲笑着这世间的一切。
也嘲笑着自己。
而后颓然坐下,继续看着歪歪斜斜徒留水渍的案板发呆。
又能怎样呢?
只是一介凡俗女子,即便手中有刀也杀不死一只鸡,何谈杀人、杀修士、剁烂这世间一切。
有想过去砺剑楼告发姬茯苓,她已知道季灵儿是个假名字,李长林交代的。
不但告发那个小骚货,连同陆羽和李长林一并告发他们的窝藏之罪,以解心头之恨。
可是李长林在坊内经营多年如今又是剑门内宗弟子,师父还是个位高权重的长老,到底跟他做了多年夫妻听也听了不少,这种小事搬不倒他。
窝藏之罪不是死罪,回头李长林必然报复,自己死不足惜,爹娘、大哥、二哥等人可遭了秧。
修士可都是些狠毒的畜生。
‘认命了?可是不甘心呐!’
一滴泪珠滚出眼眶,流在脸上却是冰的。
必须做点什么。
哪怕死了也要做!
一辈子已如此命苦,到死都不甘心,妄为人!
应莲儿轻轻擦去泪珠,眼里、心里已再无泪光。
这时,门口闪过人影,一人迈步进屋,看到地上的豆腐就站住了脚,抬头笑道,“嫂夫人,这是怎么了?”
应莲儿冷冷抬头看去。
此人身高七尺余,一身剑门墨色长袍,胸口绣着红剑标记,长得倒也有几分英俊样子只是眉宇间透着一股邪气,看着就让人心生厌烦。
应莲儿认得此人。
他叫纪伯晓。
……
此人去年曾来过一次豆腐坊,刚巧李长林那天在家,两人言语间颇为不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