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跟在我身边的那月丫头被家里唤回去了,若太子得空可替我去看一眼?”
闻得此言,朱慈烺先是微微一愣,但于转念之间他便明白了潜藏在话语深处的暗示。
明眼人都清楚,太子殿下此番归来是必须得登基的。
为此,不但应天各臣早早就开始着手各种准备工作,便连逃到杭州的诸王各臣都已陆续返回。
可..........邹太后还在这里,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这一方面是因为她身份高贵不可轻动,但另一方面谁又能否认这不是弘光另立伪朝所带来的影响呢?
朱慈烺的正统性来源于崇祯,和南渡之后的小朝廷其实并没有半点瓜葛,他之所以一直尊着邹太后,说白了也就是尽力维持朝廷的团结,避免因这些有的没的而让鞑子钻了空子。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
不管弘光是受了胁迫还是心甘情愿,但在实际上他这块招牌却成了鞑子打乱朱慈烺节奏的利器。
将才平定的两广,千疮百孔的湖南,强敌在侧的江西,心口不一的福建,再加上已然打得一片稀烂的云贵川三省,朝中各臣又非傻子,他们怎不明白太子殿下不得不丢下这些回返江南之时到底会是何等心情。
更何况.......现在的太子殿下早已今非昔比,便是拿这件事作为由头对弘光进行清算却也无人能挡。
这般情形之下,各官自然就有些拿不稳太子殿下到底会以何种态度对待邹太后。
由此,这才出现了宗室大臣赶往应天,而邹太后则滞留杭州,便连太子殿下入城的消息都无人通知的情况。
“孙儿此番回来便是接太后回应天的,若那徐家女侍候得好,待回去之后您再召来便是了。”
话音落下,邹太后面上虽未多大变化,但厅中内监侍女却一个个面露喜色。
显然他们都很清楚,若没有太子殿下这短短一句,太后将来怎样且还不知,但他们的命运却已能轻易想见。
之后的事倒也没什么好说,在得到太子殿下的承诺之后,邹太后也投桃报李以弘光嫡母、大明太后的身份表达了对他的支持。
其后,二人又寒暄了几句,待与其商量好出发时间便告辞离开前去见他留在杭州的几名大臣了。
说是几人,其实有资格面见朱慈烺的也只越其杰和朱国弼两人罢了,若再加上一個被特意召来的杭州知府张印立,早前动不动就塞进来一二十号朝廷的重臣的堂里,现在其实也就只他们几人罢了。
“殿下见过太后了?”
才一见面,各人也只来得及给朱慈烺行礼,随即便听越其杰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是跟着朱慈烺从应天一路杀出的臣子,自然知道自家这位太子殿下的行事作风到底为何。
只是现在的强敌已然被赶回了江北,殿下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了两广,稳住了湘赣。
在大半危机得解的情况下,谁能保证太子殿下还能保持以往的稳重和顾大局?谁又能保证殿下不会借此清算弘光?
所以,朱慈烺对邹老太后持着何种态度便显得极其惹人关心了。
“嗯,见过了,此番本宫会与太后一同返回南京,只可惜........”
一个长音之后,不但将才把心放下的越其杰紧张兮兮地抬头看了过来,便连在面上对此毫不关心的朱国弼也是类似的表情。
“只可惜二位回不去啊。”
话音落下,越其杰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他是真怕听到诸如“太后身体不适”一类的话。
若真如此,那便代表殿下将要对弘光进行清算,届时虽不见能会引起多大风波,但这却也免不了会让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朝局再乱上一阵。
这般情形之下,他又怎可能不一见面便试探太子殿下的心意?
所幸,殿下还是那个殿下,并未因局面好转而生出骄横之心。
“臣等还有重责在身,便只能提前恭贺殿下了。”
随着话音传出,朱越二人自是理所当然的以大礼拜在了地上,只是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个原本就没资格参加登基大典的张印立,如此一来其人虽也跟着一同拜倒,但场面中的尴尬却也着实有些难以遮掩。
“起来吧,这也没什么好恭贺的,现在本宫还能领兵在外,以后怕是难了啊。”
这自然是朱慈烺的真心话,但这话才一出口,他却也意识到在场几人根本没有接茬的余地。
如此一来,他也便将话题扯到正处,可谁曾想,他这里还未张口,却听越其杰直愣愣地接了下去。
“殿下,您虽是先皇太子,但以早前情形而言,所面对的困难便是比之光武也毫不逊色,由此,臣请殿下以开国之君自视。”
话音落下,大体知道越其杰想法的朱国弼却还能保持着面上的镇定,但在后面的张印立却已被这“狂悖”之言惊得想要再次拜下。
当然,对朱慈烺而言这倒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在细细思量一番之后,他却多少也明白了越其杰话中的真正含义。
但凡开国之君,最大的特点便是在军队中拥有极高的威望。
有这一点,不但能在很大程度上消弭武将功高震主所带来的不安定,更能凭借着强大的军力使文官们有所忌惮。
只是......
这话缘何会从越其杰口中说出呢?
心念及此,朱慈烺不由便想到了第一次与越其杰见面时的样子,那时的他将将把应天守军的体系打乱,若非越其杰提醒,他却也想不起来定下名头的重要性。
由此,他便觉得越其杰应是个建制派,当这话从其口中说出之时自然也就会感到一些惊讶。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毕竟就现阶段而言,越其杰还是朱慈烺最为信重的几名臣子之一,既然他现在提到了此事,那朱慈烺自也不会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