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内,义王别府的应皇妃死而复苏的消息就传遍了朝歌。死而复苏也就罢了,还神智不清记忆失常,还醒来后又昏死了一回又醒来。好像死生之间与她而言不过就是睡着醒来一样。简直是天下奇闻。大夫接连不断的上门,除了给皇妃诊治,也把皇妃跟府里的最新动向带出来。一时之间各种传言此消彼长,传遍了大街小巷。上达圣聪下至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圣上刚上罢早朝回到上书房。趁着折子还没呈上来,便叫几位皇子过来听训。五皇子应沣住的离春暖阁最近,第一个就来了。五皇子只有九岁,只见他手提着袍服前襟,小短腿抬得高高的跨过门槛进来,动作笨拙却有模有样。圣上清淡的有些寡薄的脸上不觉现出了一丝笑意。待五皇子行过礼后,问道:“可带着功课来?这两日师傅教了些什么?”
“回父皇,前日师傅教的功课孩儿还没有背会,这两日师傅便没有教新课。”五皇子说着,把手里的本子双手递给圣上。
“哦?哪里不会啊?可有问过你几位皇兄?”圣上翻看着书册,嘴里问道。
“没有。”五皇子低下头,小声道。
“为何不问?”圣上抬头瞥了五皇子一眼,眼神里似有责备之色。
五皇子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你可知道,几位皇兄是你除了父皇和母妃之外最亲近的人。古语有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跟瑞儿最小,遇事当多向诸位皇兄请教,岂可小小年纪就生嫌隙之心。”
圣上所说的瑞儿,指的是皇子应瑞。应瑞跟五皇子应沣乃同年同月所生,只比五皇子小一天。按排行,应该叫六皇子。可不知为何,却也跟宫外的应皇子一样,只以名字相称,叫瑞皇子。
“孩儿知道了。”五皇子噘着嘴不情愿的应了一声。
又有人推门进来。圣上以为又是哪位皇子来了,一抬头,却看见是太监总管荣喜。荣喜急匆匆的进来,看见五皇子在,忙施礼拜过,这才疾步走到圣上身边,屈膝附在圣上身边耳语几句。
“啊?!竟有此事?”圣上一脸讶然,回头看着荣喜。
荣喜点点头,“东府的人刚刚来报。”
圣上缓缓的收回视线,眉头紧锁,看着御案上的玉玺半晌没有说话。此时的圣上已是年近七旬的人了。虽是保养得宜,但眼角鬓间已满是岁月的痕迹。僵硬的腰身,不时作痛的身体,无不在提醒他,老了,去日无多。每念及此,都令他心急如焚。眼下朝廷内外升平,倒不足虑。只是太子久病,遍寻各路名医诊治,都不见起色。他正为此日夜忧心。此时却听得应皇妃死而复生,心里便有些不喜。
五皇子虽年幼,也没听清荣喜说了什么,可一听东府就知道必定又是应祯皇兄出了什么事了。看圣上那样也无心再关心他的功课,便上前告退。
五皇子出去以后,荣喜才将前后情形详细说了一遍。圣上听完问荣喜:“此中可有什么古怪?”
“这个现下还不知。”荣喜道。“据说应皇子也请了太医院的太医前去诊脉,到时一问便知。”
“义王呢?”圣上又问,“可有什么反应?”
“义王目前还未去过东府。”荣喜道。
“嗯……”圣上沉吟着,正要说话,却听外面有人吵嚷,不由眉头一皱。荣喜忙出去一看,却原来是太医院的太医洪泰祥要见圣上,门口的侍卫见他未得传召,便不许他进,一时吵闹起来。
“洪太医!你怎么也不懂规矩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敢在此胡闹?”荣喜沉声喝道。
“荣公公!不好了!”洪泰祥一见荣喜,跌跌撞撞的向他扑过来。已是立秋的天气,可他却满头大汗。嘴里道,“太,太……”
洪泰祥是太子的御医,太子的一应医药都是他在统管。一见他这样子,荣喜本能的就联想到了太子,知道必是太子有什么事情,便顺势搀住他,“泰祥兄不必多礼,圣上正等着你呢。”说罢连拉带搀的把他拉进了春暖阁。
“不好了呀圣上!”洪泰祥一进春暖阁就扑倒在地,涕泗横流,“太子怕是时不久矣了!啊啊啊啊……!”
“啊?”圣上惊的一下站了起来,问道,“何出此言?”
“臣这几日日日都去给太子诊脉,见太子脉若游丝,时断时续,已知不妙。今日又去,却见太子脉象亢急,神志也清醒了许多。只怕是回光返照啊!”
圣上扑通一下跌坐在椅子上,仿佛被炸雷击中,摇摇欲坠。待要细问,怎奈心神俱裂,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圣上执掌天下,后宫却空乏。只有寥寥几位嫔妃,但却都很争气,所生都是皇子。其中太子应堃为皇长子,又是正宫昭皇后所出,加之出生时颇多异象。故圣上打破祖制,破例在他一出生就封为太子。据内务府史官记载,昭皇后孕后,宫里女医推算的产期本在次年的正月十五后。除夕那天,白天昭皇后还好好的带领着后宫嫔妃祭祖敬神。只是在晚间陪圣上守岁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困倦,圣上就让她在御榻之上睡了。将近五更天的时候,熟睡的昭皇后忽然惊叫一声醒来,随即就腹痛难忍,不多时,太子就出生了。彼时正值宫墙内外欢声雷动,烟花满天,家家户户都在接神。圣上当时就大喜道:“真乃天将神儿啊!”事后问起昭皇后,昭皇后说,她睡梦之中忽见一条金龙扑入怀中,一惊便醒了。而宫中夜观天象的法师,也说其时天上有一道紫气直入宫中,究其方位,正是圣上和昭皇后所在的正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