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厂年前接了一笔市织一厂的单,特意为驻地陆军某部定制的一批年庆节枕巾。活儿完成的是干净又漂亮。一厂领导的拥军行为受到了上头的大力表扬,高兴之余大手一挥,从得来的回赠品水壶里拨了十个给绣花厂,作为优秀工人的奖励。
赵文兰凭着‘绣工能手’的称号得到了一只水壶,高兴的不得了,这可是军绿水壶,就是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这要是背在身上往大街上走那么一圈儿别提多展扬了,比起拿到双倍的加班费还让她兴奋。
家里人都知道这水壶的来历,也清楚赵文兰对它宝贝的程度,谁也没想到她会这时候拿出来。
赵文多摸着温乎乎的布套,虽然只是个铝皮子水壶,跟钢胆的保温杯全然没法比,可在这里已经是了不得的好东西了,差不多赶上家用大件儿的存在了,这都能舍得给她用,这个老二还真挺不错!
早上的时间过的快,一两个小时晃晃也就过去了。吃完了早饭,收拾了收拾,眼见就到五点半了。
李翠珍去了西厢房一趟,郭家两口子今天也是请了假,去山上砍柴禾。郭家五口人,全是壮劳力,仨个小子都二十啷当岁,个顶个牛犊子似的能干。
郭家两口子人都是憨厚好相处,平时两家串乎的也挺近面,李翠珍过来支会一声,让两人帮着照应着点儿独自上山的赵文多,二人没说二话就点了头,直叫她放心。
赵文多起了床就先去跟罗四萍打好了招呼,让她帮着跟老师请一天假,理由是她拉肚子,半夜窜稀跑了六趟厕所,到这会儿还没起来炕。
罗四萍听了直挠头:“这两天咱们班跑肚拉稀的同学实在有点儿多啊,老师也不知道能不能信,万一要是不信咋办?”
咋办,凉拌!你当老师都是笨蛋啊,这理由一听就是瞎编的,又不是吃一个锅里的饭,拉肚还能这么多人一起拉?可有总比没有好吧,她又不能挨个的到家里去查看,明知道是瞎话也就那样了。
这村里头哪个家里不都是向着粮看,有工上才有粮,吃都吃不饱,还想着什么学不学的呀?孩子多,难养活,能活着过下去就不错了,至于上不上学的也没什么重要。而这并不是个别现象,普遍如此,能上个三年两年级的学,中途缀学的那是比比皆是。
前两天赵文多还听李翠珍跟赵明玉叨叨,这老五要是生下来也没个人帮忙带,她还得去干活挣粮,家里这一摊子没个人也不行。老四太小根本不顶事儿,寻思来寻思去也就老三下来最合适。
这是事先就给打上预防针了,提前支会一声,意思就是想叫赵文多别念书了,下来带孩子干家里活,好让大人腾出手来挣钱养这个家。虽然没有明摆着说,可是以李翠珍在家里的地位,这说了就差不多算是定下来的事,即便是拖也拖不了多久。
赵文多对于这件事是可有可无,怎么说也读了将近二十年的书,知识储备量可以算是充足,就现在小学生的这点浅显东西,还是不在话下的。
问题是,知识她有了,文凭却是没见着分毫,总不能小学没毕业,将来顶着半文盲的名头出去混。比起到那时候会遇到的难处,现在面临的问题就只是小菜一碟儿了。
就算是为了不失学,也要把眼前的难关给解决了,这柴是怎样也要砍的。
当然了,赵文多也能理解李翠珍的难处,这个家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病的病,想好好支撑下去真的是不容易。不是她对几个孩子狠心,她就是想多宠着也没有那个条件,要都宠着惯着,不上班,不上工,吃什么喝什么?生活的压力迫使着她心硬,不娇贵孩子也不娇贵自己。只有这样,才能把日子过下去。
罗四萍的猜测百分之九十会准确,赵文多也不是没想到结果,老师生不生气的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眼前的任务不是继续上学,而是怎么把这个冬天暖暖乎乎的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