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一声,正巧房门从里边打开了。
许是听到了屋外的动静,守夜的药仆握了盏烛台,揉着睡眼,迎了出来。
他眼见庭院里,孙老爷子领了个白袍先生过来,正要喊一声“老爷”问安,却叫孙老爷子面容一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东主这是何意啊?
他不经意缩了缩脖子,这都快要入夏了,怎么还冷得跟浸了水一样。
孙舒来虽然修为上去了,但终究世面见得少,一时心里也颤得慌。
在药仆那点烛火的映照下,洗秽堂呈一字排开的门窗里,正有一重重顶到房梁的鬼影,晃动在油纸上。
那药仆便如同个小不点,被他们围在中间。
孙舒来呼了口气,若非谢先生在自己身后,他是说什么也不敢进去的。
有时候人的性子,还真和修为没多大关系。
“你在外面守着。”
孙舒来吩咐了一句,随后便把脚迈入屋里,霎时间,整个洗秽堂里的鬼魂齐刷刷望了过来。
谢自然从后面望去,只见一屋子病人,全躺在那一动不动,而那些浮动的鬼魂,下半身全都盘在这些病患身上,使得这洗秽堂如同个义庄一样。
“怎么收治了这么多病人?”
“唉,济春堂倒下后,这汴城的医馆药肆也就剩咱们这一家金字招牌了,所以出了这怪病,所有人都往咱们药铺挤。”
“说起来都怪老夫见识浅薄,昨日我还在纳闷,这两天为啥突然就冒出这么多得了癔症的病人,喝了我醒神的药也一点不见好转。”
“我见这病来得突然,担心是什么传人的瘟症,所以把人都留在医馆里住着,昨晚还去汴城府报了官。”
谢自然沉吟道:“这些病人倒是好救,只要把这些鬼魂收走,你再给一些养神固本的药,应该便无碍了,不过我现在更好奇的是,这些鬼魂是怎么扎堆冒出来的。”
谢自然没说的是,此刻在他眼里,孙舒来身上,正有一丝丝如烟似雾的气运,逐渐被抽离出来,被一众鬼魂不自觉地摄走。
虽然被摄走的量十分微弱,却使得孙舒来眉心的黑气,愈发浓重了几分。
以前听人看相,常有印堂发黑一说,孙舒来眼下差不多就这情况了。
这些鬼魂究竟是何来历,竟然能摄人气运?
谢自然一缕缕神意飞出,直接游离着钻入一只只鬼魂眉宇,开始了搜魂摄魄!
没过多久,他越看越是心惊,眉宇也皱到了一起。
眼前这些鬼魂,生前几乎全都是炼气修士,其中甚至还有一人修到了筑基。
而且,他们全都在折柳山庄每月一次的浮光仙会上,被那福德真仙抚过顶,赐过运!
在这些鬼魂的记忆里,他们在接受福德真仙授运之后,一般都会鸿运加身,不仅修行上突飞猛进,生活里方方面面也都好事不断,顺意畅通。
谢自然心想,他们这些人,应该就是计履霜口中,那些得了授运以后,把福德真仙吹得神乎其神的低阶修士。
只不过这些人想不到的是,这种鸿运加身的状态,最多持续不到一个月,就会由盛转衰,接着便是倒霉透顶,祸事不断!
人向来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些人尝到了鸿运加身的甜头,只能再次去折柳山庄,求那位大慈大悲广施恩德的福德真仙授运。
毕竟在这些人眼里,这位真仙对他们,可从未有过任何差遣和取夺,哪怕是头一回授运以后,是否留下给郡王府办事,也全凭个人心意,从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