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败了。
因失败而屈辱地躺在地上,昏昏沉沉,浑身伤痛,肌肉不住地抽搐。
失败发生在一瞬间。我猜测是我在向前推进时触发了伏击。荷鲁斯——当然,更有可能是那个杀千刀的神棍珞珈——能找到某种办法让网道中魔军的力量疯狂膨胀,自然也有能力布置一个陷阱,挫败我的突袭。
禁军不会逃避自己的失误。在大敌结束我荣耀的侍奉之前,我依然有机会回忆我的失败。
首先是一条一线天似的狭窄通道,坚壁成灰,穹顶塌陷,无处不在的迷雾将一切都包藏起来。地形对它们有利,但我疾行如风,像流星一样砸穿了它们的防线。斩断锈蚀的武器,踏碎污秽的血肉,恶魔的阻挠在精金的意志下不堪一击。
然后我进入到一个洞穴般的大厅。
空间骤然变得开阔,我的周围是一个死去帝国的遗迹,仿若卡拉斯塔的大坟场。也许古代灵族帝国的遗民们曾在这里大开庆典,盛极一时,但现在这里坟堆和垃圾堆乱作一团。
由巫术塑造、由绿植和水晶雕琢成的奇观如今只余一片有机物和宝石形成的尘埃。若说卡拉斯塔是灵族城市的遗迹,那么这里就是属于这可悲异形的无字缺碑。
当我进入这里,恶魔的呼号和撕咬突然间就停歇了。没有弓身的轮廓、没有嚎叫的战士,也没有破雾窜出、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迷雾暂且平静了下来。当然,这样的和平不会持续太久,但此刻,灵族圣殿寂静无声,倒塌的圆顶透入这个领域不间断、无源的光亮。
我的肌肉早就在无数小时的搏杀中痉挛,刺、挑、砍、斩,没日没夜。缺乏睡眠毒害着我,各种化学品浸透了我的血液。但我不能休息。它们随时会再次袭来。我顽固地拒绝休息。
我借着这短暂的平静贪婪地攫取着每一口空气,以警戒的状态静静地等待。
雾气油腻而有韧性,暗影中的那个存在阴魂不散,我能听见雾气随着它的脚步发出籁籁声响。阴影一闪而过。我快速转身与它对峙。我的剑刃指向一尊扭曲诡异的巨像,它被塑造为有四个手臂的畸形样貌,蹲踞在一座祭坛般的高台上,扶持着一座由生物遗骸和瓦砾制成的巨制宝座。
伪神。
又一个。
我对此憎恨而轻蔑。
早已湮灭的异形君主在奇迹般雄奇的网道中建造了的它们愚蠢、畸形的城市。堂而皇之的鹊巢鸠占。怪异的尖塔屹立在城市中,连接它们的长廊里到处散落着这样残破的雕像。
它们一开始被认为是代表着灵族的英杰。但我了解过它们那些亵渎又愚蠢的传说。这些不仅仅是它们英雄的雕像,其中有些描绘着它们的“伪神”。
这尊必也是如此。
我不记得灵族神话里有四个手臂的形象,但是问题很大吗?时代已经变了。昔日霸主沉浸在对宇宙不切实际的怪念中,纵欲无度,追求享乐的仪式越发神秘残酷,最终被自己的弱点击败。堕落种族做出什么事清都不奇怪,落到最后的结果也不值得哪怕丝毫的同情。
那么这样一个猥亵的造物,有什么资格保持这样傲慢的俯视,仿佛它能评判这由场新生种族主导的远征和为了存亡而发起的史诗般的战争?
我痛恨自己的虚弱。若非如此,我必将摧毁这伪神的塑像,令其粉身碎骨、堕入尘埃。
但是现在,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出来,面对我。
愤怒会使人失察,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出错的机率会比平静时高上许多。这是应当被剔除的凡人的特质。禁军不会在这样的地方犯错。
出来,面对我。
我很冷静,真的很冷静。我无暇愤怒,正奋力调动每一丝观察力探寻周围的动静。
亵渎的神像,覆满残迹的圣所,年久失修的战械,阴森的雾气点缀着这凄迷的风景。一个文明的墓地,被遗忘在维护不善的浩瀚网道中。我们虽然报之以冷眼,却也不由得警醒。已行之事,后必再行。
出来,面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