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地平线上缓缓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这些人双手都被粗大的麻绳反绑身后,五人一组又被一根更长的麻绳连在一起,足有万人之众,一个个步履蹒跚,麻木地前进着,四周骑兵游弋,一旦有人脱队就是不分缘由地一马鞭抽下,如果不能及时归队,那就是一枪贯穿胸膛。
在这群人中间,有七八辆牛车,每辆牛车上面都杵着一根木棍,木棍上绑着一圈大汉,虽然从面容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善类,但是此刻早就没了半点嚣张气焰,宛如被抽了筋的猛虎,一个個都是垂头耷脑。
这些人都是白波军的大小头领,最中间的那个是白波军的渠帅郭太,也被称为大当家。
三天前,他们原本打算死磕牛辅所在的安邑县,驱赶了几十万的流民扑了过去,谁知道竟然被对方用粟米粥把攻势都给化解了,结果驱赶流民的那支前锋军近五千人,竟一个人都没跑回来报信。
在郭太还没有察觉危险的时候,就看见一支打着“段”字大旗的军队顶了上来。
两军相遇,看的就是哪边训练更到位,显然白波军这支由土匪、农民组成的队伍,少于操练,被迅速结阵完毕的段煨军直接打蒙。
郭太组织反抗,把亲军押上去当执法队,也才稍稍稳住阵脚。
但是很快又被一左一右两支骑兵一轮骑射下来,人员出现大批量伤亡。
当伤亡超过百分之十的时候,由农夫组成的军队就会溃散,这支军队稍微好些,但是也没有强多少,随着伤亡加剧,他们心防彻底崩溃,为了活命,不管不顾执法队的刀枪,白波军开始四散逃窜。
人被当成了箭靶子,被无情地猎杀。
十多里外的后军李乐、韩暹、胡才见状,直接招呼麾下往回跑。
段煨的兵力有限,就没有管后面那支军队,而是集中全力收剿面前之敌。
用了足足三个多时辰,才将战俘全部绑好,将军中的首脑绑到木棍上,就驱赶这些人往白波谷走。
三天时间,没有提供任何食物,仅仅让他们喝了三次水。
段煨的用意很明显,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让你们不拿流民的命当命,那么你们也去当肉盾吧。
段煨和他的军队在华阴的时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
实则在西凉那块地方,能凭真本事杀出来的,没有一个人会有妇人之仁,只是段煨不愿意用兵欺压百姓而已,但是对于土匪,自然就该亮出原本该有的獠牙。而且正好拿来锤炼一下他手下这支近一年多没有嗅到血腥味士兵的凶性。
就这样赶了三天的路,才来到白波谷大寨之前。
此时已经入夜,段煨就选了一块靠山面水的绝佳宿营地安营搭寨。
迎面位置,让战俘五五背对背靠好,挡住敌军与大寨必经之路,既可以阻挡对方冲寨,又可以引诱对方离开大寨来营救他们的袍泽。
段煨可不担心对方营救战俘,在两侧各安置两千骑兵,如果对方夜间打开大寨,这四千骑就会蜂拥而入。
大营四周,战俘群中,点燃了火把,原因无他,因为此时的汉人,大部分人在夜间跟瞎子似的,看不见东西,所以段煨更喜欢把人诱到自己的营寨边射杀。
而能当上骑兵的,段煨则是周期性提供肉食,以保障骑兵反复冲阵时的体能,却误打误撞地发现骑兵夜间视力如常,所以段煨会安排骑兵在两侧候命,若敌动则我动,凭借骑兵的机动性,足可以一鼓而下,要是敌不动,那就明日天明,驱赶俘虏和他们大当家的当肉盾冲营。
……
此刻,白波军军寨大堂内,杨奉和逃命回来的李乐、韩暹、胡才商议对策。
杨奉看着这几人狠狠地道:“你们倒好,老大都不顾,自己就跑回来了。”
李乐愤愤道:“别说这风凉话,换作你也一样!”
韩暹、胡才二人也是斜睨着杨奉,看来他俩也是这么认为的。
实在是对面这支军队,比之之前交手的牛辅军强得离谱,不但化解了他们的肉盾,还战力极强,渠帅的大阵都坚持不了多久,何况他们三人的本部人马,无非就是多送人头的事。
自然也就觉得杨奉这次负责看家,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乐又道:“先说怎么办吧,看这架势,明天那个姓段的军队,要拿兄弟们当肉盾攻营寨。”
这话一问,堂内四人再次鸦雀无声,都没了主意。
一群战俘被人拿刀子胁迫着冲击营寨,射杀吧,除了于心不忍外,更多的还是在浪费箭矢和气力。等都耗得差不多了,人家再压上来,就跟他们当初对付牛辅大军那般。
要是放战俘进来,人家军队尾随就冲进寨子了,还不是一样。
唉,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报应来得这么快。
最后还是杨奉咬着后槽牙道:“要不议和,送上金帛珠宝,让人家放大当家回来,并承诺再不敢靠近安邑县及以南的区域。”
李乐有些不舍,韩暹表示支持,胡才重重叹了口气,蹲在地上捶脑袋懊悔道:“直娘诶,这算是赔大法了,这么些年全白干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