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迎头泼了仁宗一头冷水吗?就算冷水,庞籍还没有泼完呢!“况且,陛下既知道这两个人贤德,重用他们,就应该坚信不疑,一用到底,那才有希望成功。如果有人说好话就用他们,另一个人说不好又怀疑他们,恐怕最后还是很难有大成效!”
要搁平时,仁宗早听出这话里有话,火冒八丈了。可今儿因为高兴,竟没听出那话里的弦外之音,还称赞道:“爱卿说的是,用人不专,怎么能成功呢?”
庞籍胆敢让热辣辣的仁宗,碰个不大不小的冷钉子,自然不无原因。
庞籍的恩公是夏竦。庞籍字醇之,他中进士后做过黄州司理参军,而黄州的知州就是夏竦。庞籍一病不起,要与夏竦拜别,夏竦说:“庞籍要做丞相的,怎么会死呢?”小吏说:“他家人已经将他入殓了!”夏竦说:“我去看看。”跑去一看,果然已经入殓了。夏竦拿着蜡烛一照,又用手摸摸口鼻,还有气!赶紧将医生叫来训了一顿:“他不过患了阳症伤寒,你们怎么治的?我告诉你们,庞大人是个真命丞相,你们要治死了,我饶不了你们!”结果,还真治好了。
至于究竟有没有这事,就有,又是怎么传出来的,这些问题,只有夏竦与庞籍自己心知肚明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夏竦对于庞籍有竭力培养、提携之恩,而他行事的风格气派也深深影响了庞籍。
夏竦才智过人,治事能干,同时又崇尚数术,无论御下待人,为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石介的事,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他治军尤其严格,杀人连眼也不眨一下。有一队龙骑兵在边塞驻守,仗着是皇上的御林军,拦路抢劫,无恶不作,州县拿他们全没有办法。夏竦正好在关中,有人报告了他,他也不说话。等这批人到了他的辖地,他一声令下,将他们全数包围,抓了起来。略略问了一下,就通通拉出去砍了。这么个凶法,就是天王老子,也要怕他三分呵!
庞籍也喜欢捣鬼。
他知延州,冬至到家庙里烧香,半夜仰看天象,竟看见天上的星象忽然排成几行文字!细细一瞅,一共十三个字,是:庞某后十年做相,当以仁佐天下。老半天,那字才渐渐隐没了。
这样大的事,岂能不形诸笔墨?他当即拿了一张公文用纸,很潦草地在上面写了四句诗:
冬至子时阳已生,道随阳长物将萌。星辰赐告铭心骨,愿以宽章辅至平。
写好之后,倒也没有张扬,而是神秘兮兮地交给了家里的儿孙:“这是天文异事,千万不要乱传!”
儿孙们恰好理解成:天示吉兆,理应大力宣扬。很快,就满州皆知了。连上天都降下文字要他当丞相,人间还有人能阻止得了吗?他治军也一样以酷烈著称,动不动就棒打刀砍,士兵们缺胳膊少腿的多了去了。这倒恰好保证了天显文字的落实:治军严酷,士兵不敢违令,自然军行划一,边事没有纰漏,理该论功行赏。一来二去,还真的当上丞相了。
他丢官,也是因为小事。
齐州有个学究皇甫渊,因为捕盗有功,理该赏钱。可他是个官迷,只想做官,也找了不少人,可就是没有什么大用。正懊恼呢,乾阳宫的道士赵清贶找到门上来了:“皇甫先生,一向好!”
皇甫渊正一肚子牢骚没地方发泄,自然不会有好话:“好个屁,牛鼻子老道!是专门来瞧我的好看哪!”
他们两个一向熟识,赵清贶并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道:“甭小看了我牛鼻子!有了我这牛鼻子,没准你就一通百通了!”
皇甫渊听到话里有话,眯着眼打量着他:“牛鼻子闻出什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