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个家,两人躺在床上,都累了一天,两人各自沉默着,其实都睡不着。沈杏想的更多的是今天周氏最后跟张小林说的话,那话的意思其实大哥早发现了她在外面偷人,他为什么不说呢?
想来想去,除了自卑没有别的了。沈杏想到了自己,想到现代的自己,好多次她妈会问她,你为什么不说呢。一次又一次的,她说什么呢?说同学欺负她,说生病了一个人去医院打点滴,说在小区里见到她都不能叫她一声“妈妈”。
就像周氏问张小林那样,你为什么不说呢?他说什么呢?说自己为什么那么晚娶妻,说自己这十多年都半低着头走路,还是说失去了那两个女婴,他心痛至极。
他跟谁说,还有脸上那道骇人的长疤,即使是亲弟弟,他又能说什么。当一个人把自卑刻进骨子里,他就什么都说不了了。
沈杏想到了孩子,她从孩子时就被抛弃,被亲生父母抛弃。她无数次的想问他们,为什么生下她又抛弃了她,为什么?可问了又有什么意义,那些伤害就会消失了吗。而在这里,周氏居然亲手害了自己的闺女,她是可恶,但张家人却选择了沉默。为什么会选择沉默,难道不是因为女婴的死无所谓吗?
躺在身旁的张小山过来搂住他,她此时只想背过身去。她谁都不想理,心里的沉痛无人能理解。
“杏儿,怎么了?”张小山早就发现沈杏的不对劲,只是他不知道缘由,也不知该怎么问。
“没什么,睡吧,我累了。”沈杏想问问他们为什么选择容忍,容忍一个杀人凶手在家里,为什么?
“今天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匆忙告诉你家里的事,不是瞒着你,而是我们以为都过去了。其实什么都没忘,我大哥他,他很痛苦。我想帮他,可不知道怎么帮。”
张小山慢慢的说着,“你也知道我大哥快二十了才娶上媳妇,一来是家里穷,二来是因为那道疤。后来相看上了周氏,我大哥跟我说,周氏家里穷,人也不好看,但他不在乎,只要人好,肯跟他踏实过日子就成。”
“刚成亲的那一年,我大哥几乎不出门,天天围着周氏转。他跟周氏也过过两年开心的日子,可当两个小侄女生出生后,周氏的性情就变了。她想要个儿子,就怨大哥没能给她个儿子。再后来就是第二个小侄女被我娘和我大哥亲眼瞧见是被周氏捂死的。”
张小山叹了口气,“当时我爹跟我都想让大哥休了周氏,可大哥却沉默了。原本好好过日子的两口子开始有了争吵,后来大哥时常不在家。杏儿,不是因为那两个孩子是女婴,我们就不在意。恰恰是因为我们在意,更在意大哥的心情,所以没人在家里提这些事。”
“周氏是个惯会装的人,可纵使她再会装,也瞒不过一起过日子的人。我大哥该是早发现她外头有人了,他那性子你也知道,什么都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说。更何况这事他能对谁说,对我这个亲弟弟说?我哥啊,这辈子就那两年最开心了,跟周氏刚成亲的两年。你叫我怎么劝他休妻?”
张小山心里也难受,张小林脸上的那道长疤是小时候在山上为了救他留下的。因为那道疤,他哥常被人耻笑。村里笑话他哥的孩子他都揍遍了,可打完架,他哥却是越发的沉默。谁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呢,谁又愿意天天别人说丑呢!
沈杏默默地听着,心里心疼着那些被遗弃的孩子,也心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