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与肉,血与火,轰然间炸开世间最凄美的景致,两方铁骑宛若大潮拍岸,蛮横的冲撞,撕裂,李道宗一骑当先,手中马槊只需做着细微的调整,就着马速就可以轻易的撕裂对手的身体,这一点他麾下的先锋营统一如此,哪怕前方迎面劈砍过来一柄突厥弯刀,手中的大枪始终稳定如一。
整个先锋营的老卒,他们跟着李道宗魁梧的身影,一往无前,战马和宛马最大的区别便是不会因为鼓声,锣声,炮响,喊杀声和杀气而乱了脚步,以致太多骑卒尽管已经剩下残肢断体,仍然被马儿拖在地上跟随队伍冲锋。
五百米,因为双方阵型都过于密集,所以冲刺至五百米已经是极限,而时间,也不过盏茶而已,马速降了下来,李道宗第一次扭头看向身后,亲兵紧身跟随,沙场自古膂力最胜者扛纛,李道宗的扛纛者在这短短的盏茶时间已经换了五人,周围护卫亲兵也已不足半数,战场更大的扇面,老卒一马当先,很多人手中的马枪已经折断。
“抽刀!”副将韩勇浑身是血,单手接过扛纛者手中重于百斤的大旗,空着的另一只手扔掉早已被鲜血侵染的滑不留手的大枪,包括李道宗在内的所有唐卒,悍然拔刀。
后方中军帅帐和辎重营,人数已经撤退的不足五千,李世民神色冰冷的盯着那些在第一轮冲锋后侥幸活下来的蛮子,一架巨大的战鼓在其身侧足有两人高,眼看着先锋营最后一个骑卒义无反顾的冲向敌军,再冷漠的将帅也是虎目含泪,他拿起鼓槌,以秦王之资,背过身去。
“咚!”
“咚!”
“咚!”
“咚!”
......少年为国死,何时裹尸还?魂惊雷鼓动,长阙也黯然。
五千唐兵,穿透三万突厥铁骑,有多少人能够生还?李绩没有去想,李世民也没有去想,哪怕去做其中有他最喜欢的族弟他也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家国天下,生在帝王之家,家便是国!舍身为国,死也其所!
潞州至汾州的官道上,李靖左武卫大军驻扎了下来,只因为魏征带来的小物件,巨响过后,他仔细的审视着身前的大坑,还有周围树木身上的破坏痕迹,整整一个下午都在这边徘徊,魏征站在不远处,耐心的等待着。
才不足则多谋,智不足则多虑。出身贫寒的魏征哪怕在最落魄的时候也坚持这个认知,有些道理不是书本上学的来的,所以,哪怕年近半百,依旧处处留心,善加思考总结,他明白于军略一事,李靖的造诣在当朝首屈一指,所以,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只是奉上手雷样本,然后便直接将胡怀仁写下的火药摘记复本拿给对方过目。
而李靖拿到手的第一件事也是认真研读摘记,随后才亲自试验印证,在确定摘记之言属实后便静静的思考如何能在对突厥作战中利益最大化。
斥候便报颉利派遣一名汉人屋利设做将,领兵一万来阻止自己背上,李靖便第一时间派出斥候前去晋州李绩大营,他觉得颉利那等自负之人又怎会安心受制于大唐之手?即便退兵,也是打赢这一仗后由再由他派遣信使到长安,通知陛下他准备退兵了才对。
潞州这边突厥只派遣兵力一万,而且是汉人降将领军,那士卒也应该是汉人,目的性很明显,那就是拖延时间,阻止自己驰援李绩!
同行围观的还有军营的大小校官以及队正,最小官员甚至有伍长,李靖需要自己的士卒如臂使指,在他眼中,战争更像是一场大型交易,士兵也如同一串串数字般,他能随口喊出营中每一位伍长的姓名,也可以说出他们的性情喜好,和李绩相较,他更像是个棋盘上手段诡谲的妖刀,从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哪怕拼光底牌,也要达成既定战略,所以朝堂上很少有人能和他做朋友,而李靖本人,也从来不会庸人自扰,他清楚自己的长项,那就是战争,没了战争,他就会变得无害,甚至庸碌。
“魏大夫,那个叫胡怀仁的少年现在是否已经回到长安?”李靖思虑良久,走回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