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满身是伤的骑兵凑在一起是个什么样?胡怀仁不知道,只是觉得该会有些悲壮,更多的是滑稽,尤其是对面还有六百余骑卒的时候。
因年龄和身板被人瞧不起不是第一次了,可胡怀仁这次尤为觉得好笑,四散逃跑的百姓早就没了影子,不得不说这些禁军的战力还是非常可观的,如果,敌人能少上四百,不,只需少上三百人,这些禁卫就可以凭借兵甲之利从容抵挡,甚至还能反攻。
许是最后一个冲锋的机会了,所有人竟然都放松了下来,就连一向习惯冷着脸的徐子真也咧开嘴听着满是黄腔烂调的荤话,他朝着胡怀仁招了招手,胡怀仁策马挤在他的身旁,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认真观察这个禁卫统领。
“知道吗,我们这次来其实首要目的就是护送你平安到达长安?”
胡怀仁眨了眨眼睛,徐子真不说他也有所警觉,这一路上他早已发现了一些不怎么符合‘规矩’的事情,比如李承乾李泰的身份该知道的人肯定是都知道的,可为什么从来不见常猫之外的贴身护卫?而他自己周围总会有徐子真的亲随在附近。
徐子真头顶上仍旧在渗血,就只能时不时的用袖子擦拭,以免糊住眼睛,他瞧着胡怀仁的眼神有些怪,这个少年得意的年轻人,从见到他,就从来都没有主动和他接触过,哪怕必要的接触也是有张纯泉在一旁看着,尤其是甘州的刺客公然于众之后,再麻木的人也应该看出来,他才是这次护送队伍的总管,所有兵卒的将令皆出于他,可这小子还是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不,应该说是和所有禁卫都保持距离。
现在看到这小子一脸毫不意外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在禁宫当差的资历都活到狗身上去了,之前领命离京之前,已经多年不曾有过联系的弟弟徐子扬,在一次擦肩而过的时候塞给了他一张纸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保护新爵!
对这位自愿去温汤监当差的弟弟,他从来都看不懂,幼时文墨通达,笔下有神,别人拿读书做学问当做往上爬工具,他做学问却是为了能更好的研究人心。
他们兄弟二人关系一直不好,因为徐子扬也并非嫡出,其生母也早逝,所以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搬出家门,甚至都没有再回过一次他们那个家,那四个字算是兄弟二人数年来第一次交流。
“其实,现在我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强行把你送走!”
胡怀仁看着徐子真,缓缓的摇了摇头:
“当时你也只是更加对我失望罢了,一个心思鲁莽一无所长甚至狗屁不通的小毛孩子,凭什么要你们这些人去乖乖为他送死,你肯定在想,反正你接下来也没有什么活下来的希望了!有句话叫做,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是这个意思吧?刚好该死的都去死,满世界可不就清净了嘛对不对?”胡怀仁长长换了口气,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了些不成熟的自负,他紧了紧腰间的唐刀,临死之前,总不能还忍着让着,他胡怀仁也不是圣人,有脾气的,我怎么选择是我的事,你做不做就是你的事情了,他舔了舔嘴唇,腥味很重,说出来的话也是头一次有些阴阳怪气,像是在责问这个禁卫统领,更像是问这个世道。
对面,敌军骑阵已经开始提速,胡怀仁紧了紧腰间的唐刀,他再次提枪,单手抖了一个枪花,再次开口:“而且,除非我想走,不然,这里没人制得住我!”
徐子真看着那个轻而易举的枪花,瞳孔微缩,虎卑其势,将有击也,狸缩其身,将有取也,在他眼中,这一刻的少年,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