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已临。
览味斋门口的凉蓬已经搭好。
杉木柱子,杉木梁,顶上覆盖的芦柴青色依旧鲜亮,散发着青草样气息。
凉蓬里,放张白条柳树大方桌。
桌面还算平整光滑,底下的做工实在是粗糙的很,既没打磨也没抹灰。桌腿上斧砍的痕迹历历在目,赤裸裸杵在那里。
好在此时天色已暗,看上去不是那么扎眼。
到览味斋来吃饭喝酒的人,本就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这样倒也符合这里的环境,也符合来吃饭喝酒人的身份。
凉蓬下,方桌边。
此时就坐着位长脸、蛤蟆眼、高鼻、大嘴,身穿灰白粗麻布,短衣襟打扮,身体强壮的中年人。
他面朝西对着进出店门的路,从他粗糙黝黑的脸,坐着的态势上看,应该是个地道的庄稼汉。
他右手边的凳子上,偏偏斜倚着一把江湖上常见的直刀。
刀鞘有点破旧,刀柄闪着油黑的光。
蛤蟆眼中年人右手耷拉着,左手拿着筷子,正在吃着面前大碗里的面。
桌上还有四只大碗,一只是空的,碗底连汤都没剩,比猫舔的都干净。另外三只大碗里,堆着满满的面,面上盖块大酱肉,散着诱人的香味。
蛤蟆眼中年人嘴虽大,面却吃的很慢。
他眼前的面,仿佛是他平生吃过的最好吃的面。他吃的也很仔细,好像这几碗面是他人生的最后一餐,显得尤为的珍惜。
竹青跟甘一紫来到览味斋门口时,蛤蟆眼中年人刚好吃完第二碗面,低头在喝碗里的面汤,整个碗都卡在他那张粗糙的长脸上。
王掌柜笑着从店中跑出,对甘一紫拱手说:“大爷有日子没来,今天还是老样子?”
蛤蟆眼中年人想必是饿极了,依旧专心地喝着碗里的汤。对王掌柜这番虚情假意的客套,根本就不屑一顾。
甘一紫狐疑地看着王掌柜职业性笑脸,也含笑拱手说:“掌柜的生意可好?”
“托你老的福,还算过得去。”
王掌柜嘴里说话,欢笑着哈腰把甘一紫和竹青往店里让。
甘一紫指着门口新搭好凉蓬,笑着说:“看来生意确实不错。”
竹青瞄一眼新建的凉蓬,又瞄眼在喝面汤的中年人,陡觉腰间锈刀莫名地一动。
他手按住刀柄,不自觉又多看两眼旁若无人,还在专心喝面汤的中年人。
竹青见对方衣着打扮,一双捧着碗粗糙的手,就是个地道的庄稼汉,也就再没往心里去,跟着甘一紫走进店里。
甘一紫走到远离厨房的角落,在用油腻屏风临时隔起的单间里坐下,看着跟进来的王掌柜,笑着问:“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生分起来了?”
王掌柜依旧哈腰笑着轻声说:“你是总捕头,礼多人不怪。”
“王掌柜,门口那个吃面的食量不小啊!”竹青进来,看着王掌柜奸滑地笑着说。
王掌柜笑着说:“会点庄家把式的庄稼汉,肚里没油水能吃正常。”
竹青好奇地问:“他会武功?”
“少捕头,你没见他凳子边上放把刀啊?”王掌柜低声说。
甘一紫心里好一阵感动,心想难怪王掌柜今天反常,原来门口坐着的那位是个会家子。
竹青不自觉摸了摸腰间的锈刀,笑着坐下。
甘一紫看着王掌柜问:“门口那位我看着面生的很?”
王掌柜压低声音说:“我看像传言中的‘肉面五’。”
甘一紫不由得皱了皱眉,暗想这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