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摇曳,驼铃悠扬,落日圆。
芫支城处在八里毛里沙漠戈壁的边上。
城里的胡人明显比兰蒌城里的胡人要多,到处弥漫着牛羊和骆驼的腥臊味,这里已然是一派胡汉交杂的景象。
卢鹤翎一身胡人装束骑在马上,脸上虽粘着一副大胡须,依旧遮不住他骨子里透出的汉人气质。
他身后跟着两辆马车,一辆车上装着帐篷之类的杂物,另一辆车上是一个半新不旧的车厢。
车厢的窗帘门帘低垂,说不清车厢里有没有坐人,或里面坐着的是什么人。
车辆左右各有四个腰挂弯刀的胡人,他们脸上都有一副威武的虬髯,装束也几乎是一模一样,不仔细看还认为,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他们悠闲地骑在马上,手按在腰间刀柄上,眼睛里透着警觉之色。
九个人,两辆车。
踏着红红的夕阳,穿过繁闹的街市,在城北的城楼边上,一处僻静的空地上停下。
卢鹤翎下马,坐到一个小土堆上,冷眼着两个胡人护卫在忙着生火烧水。另外六个胡人护卫,把有车厢的那辆马车安置妥当后,又忙碌着从放杂物的马车上拿下帐篷,围着那辆有车厢的马车,开始在它四周支起帐篷。
马啃食着地上荒草,不时打着喷嚏,一切看着是那么自然祥和。
卢鹤翎扭头望一眼落日下,不算高大的城门楼后,又转头望向前方大约十丈开外,那棵孤零零枝繁叶茂的胡杨树。
他手里摇着马鞭子,开始在盘算着不为人知的心事。
或许他在想,当初在拟定方案时,大家的眼光确实都不差。
选择在这样空旷的地方驻扎,夜里即使有人来偷袭,来偷袭的人武功再怎么高强,要想做到悄无声息的靠近,也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
一个浑身脏的不能再脏,看样子生下来就没洗过澡,满脸污秽的讨饭少年,手里拿着个勉强算是碗的破瓦片,驼着背从城门口方向跑了过来。
他伸出不知是就洗不干净,还是本来就黑的手,用可怜兮兮的乞求眼神,胆怯地看着卢鹤翎。
讨饭少年身上,八里远就能闻到的腥臊味,令卢鹤翎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头。
他刚要挥手赶走这个令他讨厌的讨饭少年,一个在生火烧水的胡人护卫跑过来,在讨饭少年的黑手里,放了小半块硬饼。
讨饭少年用万分感激的眼神,看着眼前给他饼的那个胡人。
他嘴里说着千恩万谢的话,又不经意瞄一眼远处,在各自在忙碌的胡人护卫后,转身又飞快的跑开。
公仪静坐在车厢里,身边坐个满脸虬髯的胡人,装束和外面在忙碌的八个胡人一样。
仔细看这个胡人,他绝对不是西域特使喀什尔。
这个坐在车厢里的胡人是谁?
他凭什么能安稳地坐在车厢里,不用出去忙碌,还要公仪静寸步不离的守着?
喀什尔又在哪里?
伍道策站在旅店宽敞的房间里。
他眼睛看着面前站着的浑身污秽,头发像乱草一样,眼中跳动着精光的讨饭少年,同样在想这个问题。
“你都看仔细了?”
讨饭少年听到伍道策的问话,在点头答应的同时,腰杆突然挺直,手在脸上一抹,露出一张白净的脸。
他哪里是什么讨饭的,分明就是伍道策属下无射堂堂主郊博。
郊博抱拳说:“外面只有九个人。卢鹤翎装扮成胡人的样子坐在土堆上,其他八个胡人在忙碌。他们身上装束全部一样,脸上都有虬髯,实在是分不清那个是喀什尔。不过有一辆马车看着有点怪异,车厢的窗帘门帘都没撩开,还被所有帐篷围在中心。”
“属下猜测那个喀什尔,他应该就藏身在这个车厢里没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