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吴蒙等利用从附近乡民处“借”来的锅碗以及少许米粟,煮了一些稀粥垫垫肚子。桑杰的鼻子似乎比狗还灵,前脚粥香飘出,后脚他就率众而来,老不客气地招呼左右分食,那姿态仿佛就是回了自己家。
吴蒙容他吃完,却不愿他和手下继续滞留在这里。按约定,正午时贼寇就将再度过来交涉,吴蒙不希望他们发现自己这边一夜间多出了将近一倍的人,从而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他把这层意思直截了当和桑杰说了,桑杰倒也不在乎。他昨夜之所以想帮吴蒙一把,多少有些立“投名状”的意思,而下吴蒙既然拒绝了自己,那能不淌这浑水当然最好不过。于是,他借口四下里探探情况,带着自己的八个弟兄头也不回头地下山去了。
吴蒙了解他,知他打探为虚,劫掠为实。还在祖宽帐下时,他就暴虐成性,而后进了陕抚衙门,先是在黑水峪渎职搜刮战利品,而后又再泾阳城纵兵掳掠百姓,即便吃了亏,也丝毫不长记性。照赵车师的话说,狗改不了吃屎用在桑杰身上是再贴切不过。
一到抢掠的时候,桑杰干劲就格外足,吴蒙的手下们看着一阵风般瞬间没影儿的桑杰等无不瞠目结舌,但想就正儿八经的贼寇出去打秋风也没见过这么兴高采烈的,让桑杰之辈当着许多年官军绝对是屈才了。
桑杰桀骜难驯而且性格古怪、喜怒无常,这些吴蒙都心知肚明。然而,眼下他并没有和桑杰分道扬镳的打算。老实说,若在真刀真枪干起来,自己这边人与桑杰等放对,是绝无胜算的。桑杰昨夜敢于直接提议夜袭贼寨,也并非完全盲目自信,有了桑杰的搭伙,原先还对自身安全有所担忧的吴蒙顿时没了心理负担。桑杰需要他来领头前进,他也需要桑杰作为臂助加固自身的安全,谁更离不开谁,还真说不定。
赵车师与薛抄也轮流表达过他们对于桑杰的担忧,吴蒙思绪繁杂,姑且将如何与桑杰合作的考虑放在了一边。事情太多,需要一件一件处理完,眼前最要紧的,还是先把苗尧年给救回来。
郦元仲今日似乎很是紧张,粥也没喝,一声不吭,打了霜的茄子一般焉巴巴坐在树下的青石上,目光呆滞。
薛抄看着呆若木鸡的郦元仲,有些担心,问吴蒙道:“蒙哥,那姓郦的该不会吓懵脑瓜儿了吧?待会若贼寇问起他问题,他这模样如何能够作答?”
吴蒙不以为意,道:“你放心便了,我与他打过交道。这人外表看似迂腐顽固,其实最是玲珑变通,心中的算盘子不比你我少。这是他活着回甘兵营的唯一机会,你觉得他会任由这机会从自己的手里溜走?”
薛抄笑道:“看他那傻楞样,还真想不到是读过书的。”
这时赵车师大步走来,对吴蒙道:“蒙哥,都收拾好了。你到时候只要下令,兄弟们准保第一时间抄家伙。”
吴蒙点头道:“甚好。咱们定下的是先礼后兵的计划。倘若对面依然挑三拣四,搞些莫名其妙的噱头来作怪,咱就贼他妈的。”交涉归交涉,吴蒙也绝不是天真到不留后路的雏儿。凡事留一手,他安排赵车师将兵刃藏好,就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赵车师与薛抄皆道:“对,贼他妈的,把苗子抢出来!”
几人说完,又布置了片刻,在前头观望的兵士突然跑了回来,大声道:“人来了,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