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与香菱轻声细语交谈了一阵,才知香菱自从被薛蟠强买来后,薛姨妈一直护着她,直至如今仍未被薛蟠染指。
薛姨妈因见香菱十分出众,有意留着她的完璧,将来等薛蟠成家立业后,再好好交予他,免得早早被其摧残以至抛却。
只是对外说已是薛蟠房里人,防着这边两府浪荡子弟的追逐。
香菱难免自怜身世,贾芸要告诉她的出身来历,却又怕她说与别人听,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想着留待以后再说。
当下只说她本该是富家小姐,往后或有出头之日。
香菱内心处便不自觉的更加信赖贾芸。
一时两人歇过,香菱已是大为好转,便起身一起走了下去。
刚落在下面路阶上,香菱便低着头跑了,贾芸在后面直叮嘱她莫要告诉别人。
香菱却又扭身回头,笑道:“我方才是来答应二爷作探子的,明日你可要把插花的瓶子给我了!”
说完嫣然一笑,跑出了山径。
贾芸呆了呆,从怀中取出那只瓶子,又仰头看了看上面那长满花草的凹处,心道这一番倒有些收获。
便又把瓶子藏在怀中,并将那石棍并卷册取出,小心将那写着密信的绢帛藏在身上,又把卷册藏起,这两样东西都是不能让老爷们见到的。
他又匆匆走出山径,来到原先种树之处,找了一截遗留在那里的帏幔,将石棍裹扎严实,才放下心来。
正要出园去,忽听山坡下面有人说话道:“虽然化作春泥更护花,但我岂能眼睁睁看它被风摧雨残、人踩兽踏,把原本的清白整洁变得污秽凌乱?难道就没有两全之法,能教它洁身而化?”
贾芸来到近前,才知是林黛玉。
只见黛玉正站在花树底下,低头望着地上的落花,在那里自言自语。
贾芸听她说话的意思,该与此前自己在沁芳闸桥下面所说的话有关。
便要答她的话,刚出得一声,惊得黛玉霍然回头,看见了贾芸,忙匆匆离去。
贾芸知道自己唐突了,黛玉等人不比香菱等丫头辈,其内心早已深刻着男女关防。
但她方才提出的疑问,自己又不能不回答,否则于她于己,都将是一种遗憾。
想了想,便向欲走愈远的黛玉说道:“我将答案写下来,就放在这凹晶溪馆内,姑娘可于明日此刻来看。”
话未说完,那黛玉已经拐入山坡南面,不见了身影,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见这番话。
贾芸只得回身朝后门走去,要在外头等待贾政回家的消息,关于贼赃之事他也须报与贾政知晓。
刚到园门边上,只见换班的班头来报,说东府珍大爷要见自己,此刻正在老爷外书房等着。
贾芸愣了一会儿,方才去见贾珍。
到得贾政的外书房门口,只见贾珍正在外间来回徘徊,形神甚是焦躁。
那贾珍回头看见贾芸来了,忙招他进得身前,急着问道:“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此前杨顺家的一路押着刘东家的来到东府,报说西府老太太的话,要直接见珍大奶奶。
此时贾珍正被贾蓉、贾蔷二人引诱在外,说有几副很好的美人画儿,卖主是个美艳妇人,不轻易把画卖与年轻的少爷,因此请贾珍去观赏并说价。
尤氏哪管他们爷们的事,只顾自己在家静养。
忽听得那府的老太太传话,又说押着李东家的来了,便知犯了不好的事情。
她也只当是李东家的在那边游逛时,冲撞了哪位主子,因此也不放在心上,来到前面厅上,听那杨顺家的说话。
待听得原委,方知事情关系甚大。
想要把李东家的拿下严惩,却又知道老太太特意让人将她押回己府,并不是为了大事化小,竟是要看自己的态度。
又想此事必是贾蓉、贾蔷二人的主意,她自然要保着贾蓉,将责任尽皆推在贾蔷身上。
因此当场大骂贾蔷的种种行为不端,虽然贾蔷不在场,但她为的是让杨顺家的听到,回去好把自己的态度保与老太太知道。
那贾蔷好歹也算是这府里的半个主子,将他推出去,也足够平息这场事件了。
骂了一顿后,便打发杨顺家的回去报知老太太。
尤氏这里赶忙吩咐一个小厮去找贾珍回家,因贾珍既是这边的一家之主,又是贾家一族之长,如何处理这件事还得看他的说法。
那小厮在外面找了半天,才在一家字画店找着了,那贾珍正与一名美妇人高谈阔论呢。
贾蓉见自家小厮来了,又是一脸紧张的样子,知道事发了,便向贾蔷使了一个眼色。
贾珍见到小厮,眉头皱起,问道:“谁教你来的?”
那小厮慌忙答道:“大奶奶着小的来请大爷赶紧回家,说李东家的犯了事,被西府老太太纠着了,要请大爷尽快发落。”
贾珍听了,看了那美妇一眼,虽万般不愿,也只得起身告辞回家。
那贾蓉、贾蔷便向贾珍说道:“我们在这里帮大爷看好那些画。”
贾珍瞅了贾蓉一眼,冷哼了一声,本想责他二人随自己回去,因又舍不得那美妇离去,便只得罢了。
回到府中,只见李东家的跪在外面,便也不进里面问尤氏,只李东家的面前啐了一口,问道:“你又犯了什么事,竟惹到了老太太头上,快如实招来!”
那李东家的只是支支吾吾的,说的不清不楚。
这时尤氏方才出来,把事情原委告知贾珍。
贾珍听了,怒从心上起,也不管李东家的是个女人,一脚踹在她心窝上,恨道:“攮烂的东西,你怎么竟敢去做这种事,要让我这个一族之长如何自处!”
越说越是气愤不过,又上前补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