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腾的火焰在铜锅上缭绕,很快把铜锅的外壁熏得更黑,锅中的土豆也被逐渐躁动的水泡冲击,不停翻滚。
等待食物成熟的过程是很漫长的,可当那一刻到来的时候,又会觉得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过去了几分钟,奥卡终于得到阿妈的指令,立刻揭盖,用叉子飞叼起四个黄澄澄绵软土豆,不舍地分给齐狼两个,他和阿妈则一人一个。
齐狼在阿妈的搀扶下,慢慢坐起来,细瘦的双手虔诚地捧着小小的木盘子,就好像捧着极其珍贵的事物。
因为等待,所以珍贵!齐狼明白这份食物对他的意义,和对这个家庭的意义。母子俩的生活并不好过,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寒冷少食的冬天。可他们还是愿意分给齐狼食物,给他这样一个陌生人。
感激的情绪在内心生根芽,齐狼记下这个恩情,心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还。
“吃吧!瘦弱的雪狼。”
奥卡把锅盖盖上,铜锅也从火炉上拎下来,放在了一边。
锅里还有土豆,却不准备给大家继续分。
齐狼懂了,面前这两颗小土豆是他的午餐,也是他的晚餐。
母子俩更惨,只能吃一个。
这顿期待许久的午餐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结束了。
泛着些许油光的炖土豆很香,裹腹感很扎实,可实在少了点。
吃完,齐狼下意识看向那口铜锅。
“别看啦!那是我明天出门的早餐!你又不打猎,是没有早餐吃的。”
奥卡把三人的盘子叉子扔进一边的雪水桶里,起身在屋子里摸索,从一堆杂物里翻找出备用的厚毯子,简单铺了一张床,就躺下了。
进食后需要活动以助消化,这是一般人的生活方式,在这里,最好不要浪费那个体力,御寒、节省食物、减缓能量消耗的最好方式就是睡觉,这在动物身上被称作冬眠。
事实上,在这里,每个人都希望自己会冬眠。一觉醒来,雪停了,冰化了,满地都是奔跑的野兔,可那太不现实。
休息,才是王道!
齐狼有些难过地接受了他只能吃一餐的规矩,并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很懊恼,自己的胃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呢!两个土豆下去,除了把饥饿感勾引了出来,啥用都没有。
饿!
还是很饿!
罗斯婆婆拍拍齐狼,让他躺下休息,自己则是继续缝制衣服。
躺下后,齐狼便不再去想任何事情,他需要休息,比所有人都需要。
闭眼,很快进入梦乡。
耳边只有罗斯婆婆微弱有节奏的呼吸声,和针线穿过粗布的咯吱声。
很久之后,齐狼再次醒过来,不是被奥卡的呼噜声吵醒的,而是被一只干皱苍老的手拍醒的。
那只手上还捏着半个冷透的熟土豆。
“吃吧!孩子!”罗斯婆婆悄悄往后看了一眼,奥卡还睡着,轻轻地说。
土豆凑在嘴边。
齐狼舔舔嘴唇,张嘴接住土豆,嚼了几下,赶紧吞进肚子。空荡荡的胃部可没有耐心等待!
侧身假装睡着的奥卡,呼噜声不停,眼珠子却睁着,脸色呆滞、苦涩。
母亲还是那么善良,只是善良这东西对改变命运一点用都没有。他们储存的土豆恐怕撑不了三个人度过这个冬天,至于肉食的获取,除了要看天意,还要看坎伯兰是否够仁慈,那比满山跑兔子还不现实。
罗斯看着吃完土豆继续睡觉的齐狼,转手盖上铜锅的锅盖,无奈地叹了一声。
儿子还要早起去打猎,早上少半个土豆、晚上又少一个,短时间或许影响不大,但持续下去,肯定会让儿子的打猎之旅更艰难,该死的坎伯兰肯定会更加针对儿子。
母子俩都感觉到深深的压力,活着对他们来说本就异常艰辛,现在更是如此。
苍老的手缓慢地缝制后衣,夜半时候,终于忙完。
罗斯婆婆把衣服摊在齐狼身上的毯子上,比了比大刚刚好,也没有拿下来,掖好毯子漏风的边角。吃力地站起来,给火炉添了柴,又去把儿子奥卡身上的加长毯子扯直,脚盖进去。然后走到自己的小床边,钻进去呼呼大睡。
黑夜降临!
这个仿佛被温暖抛弃的平冷世界逐渐张开獠牙,用寒风、冰雪席卷大地。
屋外的风呼呼作响,带着飘飞的雪片拍击在木门上,咯噔咯噔地响。
屋内,睡熟的三人显得很安静,此起彼伏的低沉呼吸声在小小的屋子里回荡。
忽然间,呼吸声小了一道。
齐狼的眼睛睁开了,呼吸强行憋住,冷酷的眸子盯着火炉另一边的奥卡。
身强体壮的奥卡,连呼吸都那么有力,体内一定有很多翻腾涌动的血!
齐狼仿佛听到血水奔腾的美妙响声。
他的呼吸出现了,加重了一丝,看着奥卡,就像看到了最美味的食物。
齐狼慢慢坐起来,轻手轻脚的下床,虽然骨瘦如柴,却步伐稳定。恐怕罗斯婆婆怎么都想不到,齐狼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
回头看着铺在毛毯上的黑布厚衣,脚尖一勾,把衣服勾起来,然后套在身上。
新衣服有些硌,不过很暖和。
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齐狼对温暖的执念很深。
系紧衣服上的带子,抬腿,走向火炉,走过火炉。
走向奥卡,再次略过。
走到门边,他停住了,看着被磨得光滑的门把手,细长的指头搭上去,另一只手拔掉门栓,推开了门。
学着奥卡的模样,齐狼只开了一道小小的门缝。不给风雪侵袭进来的机会。
屋外,有人!他很早就来了,听着屋里的动静,直到没听到任何异响,他才握紧手上的细木条,准备从外面一点点磨开门栓,溜进去。
但他被现了。
尤其当他看到出现在面前的齐狼,更惊讶。
还好他很冷静,一声尖叫还没从嗓子里蹦出来,就被生生憋了下去。
“雪雪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