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年,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星期五,阴天。
我们村有一个传统,谁家房子前面后面的山,都归谁家,山上出产的树木竹子,卖掉得到的钱,都是装各自钱包。
我家只有后山,前面是条宽十来米的黄泥马路,马路下面是好几块大农田,农田往下是个公家大池塘。
整个村向着池塘围拢,形成一个大月亮。
池塘之前是承包给了我大伯父,我大伯父南下打工后,就荒废了。
村里的青壮年劳动力基本都南下打工了,少年们正在读初高中,剩下的老家伙们干不来拉大网捕鱼的活。
池塘被迫荒废。
此时是晚上九点,威仔已经上床睡觉了,小小的人,每天陪着我走八里路,来回上下学,累得倒头就睡。
我和奶奶正围着蜂窝煤炉烤火,有一搭没一搭的规划未来。
“妹崽,我打算开春后,把我们家后山的木柴,都砍了卖钱。”
卖木柴也是村里的传统,一根长一米五,直径两厘米的笔直木柴,卖价1毛钱。
三个月前,奶奶是瞧不上这点小钱的。
累死累活地砍光一座山,也凑不出一百块钱,她都是砍来当柴火烧。
美其名曰:好拿又耐烧!
烧了那么多一毛钱,也不知道她现在心疼不心疼。
咱也不敢问。
“砍完后,来年就没得砍了,所以,我们要种上几棵竹子,来年好挖笋,晒笋干卖。”
卖笋干更是村里的传统,我们村家家户户都种竹子,他们不仅挖自家出产的竹笋,还漫山遍野的挖野生的竹笋。
干笋子四五块钱一斤,十斤晒干一斤。
三个月前,奶奶也是瞧不上这点小钱的。
我家砖瓦房前后山的两片竹林,大概能出二三十斤干笋子,也就一两百块钱,她大手一挥,让我二姨妈自己去挖。
原话:挖笋、剥笋耽误老娘功夫,煮笋耗费老娘柴火,烘干笋子浪费老娘煤炭。
总之:又累又不划算!
“明天,你去央求你外公,帮你去山上挖四棵野竹子,种在我们家后山上吧,明年好挖笋。”
“……”
她这是认定了我爸妈接下来都不会给生活费了,打算自食其力,自给自足了。
“好。”
我必须得支持她,不然我怕她接下来要带我和威仔,沿街乞讨。
这种事,她绝对做得出来,她又不是没干过。
“好了,睡吧,炭火要烘蕨菜干了,不能浪费。”
卖蕨菜干……
好吧,这是部分人才做的,而且都是卖新鲜的,两毛钱一斤,烘干基本是留作自家炖肉吃。
我依旧清晰地记得,去年的今天,我翻开草丛,欢快地掐一把嫩蕨菜,献宝似的递给奶奶看。
奶奶贼嫌弃:丢掉,家里还没闹饥荒,不吃这个。
而今,我们不仅吃了,还打算用它当储备粮。
打脸,虽迟,必到!
*——*
02年,农历二月初三,星期六,阴天。
所有女婿中,外公最宠爱我爸,恨不得把他当亲生子,连带着我也跟着沾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