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余冰的刀并没有如愿砍下来,不过他的胳膊倒是率先掉了下来,血淋淋的手臂在地上翻滚一圈,长刀插入了地缝之中。地面上流出一滩鲜血。
而那人的武器——竟然只是一只破烂酒壶。
“破烂?哪里破烂了?嘿嘿嘿,你小子可真没见识。”毒圣歪歪扭扭地踱步而来,好似从路余冰的脸上看懂了他的意思,他带着周身的酒气,咬着那只破葫芦,走起路来眼睛都还在晃着圈,俨然一副醉鬼模样。
“啊——!!”路余冰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疼痛,捞起自己的胳膊,向毒圣投去恶毒的目光,“给我杀了他!!!”
一时间,终于彻底乱了套了。
一堆厂卫举刀厮杀而来,“夺刀教”教众拼死格挡,路余冰追着老头一路狂奔,老头却又追着听寒跑,听寒听他念经一般地在耳边神神叨叨道:“姑娘,我看你身手不错啊,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当我徒弟啊?”
“你放心,他们不是坏人,老头子我也不是坏人,我就住在这周围的,嘿嘿,十里八乡的乡亲都跟我是老熟人了。”毒圣躲开路余冰阴狠的刀锋,又灵活地转身给了其余两人一人一记重拳,当即把那两人打出一团鼻血。
“你是雪飞楼的?”看听寒揍起人来一点也不手软,使剑的手法也完全挑不出错,毒圣就像是见到了一块璞玉宝贝,不禁感慨:“我的个天,这底子不比沈念之强出十里地远啊!捡到宝了!捡到宝了!”
“你是沈瑜的师父?”听寒回身,长剑已经横在了老头脖子上。
冰凉的触感在脖颈上强烈袭来,毒圣酒都醒了大半,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知道,沈瑜是谁啊?不认识。”
听寒眉眼一凛,“那就先杀了你。”
毒圣立即道:“杀不得啊!杀不得!杀了我你还去哪儿找摘星妹子?”
“你见过玉摘星?”听寒瞬间就有了兴趣。
毒圣趁机开始忽悠:“怎么样?肯不肯拜我为师?”
听寒拒绝得很干脆:“不拜。”她已经有师父了,她姑姑比这臭老头好几万倍。
“慢着慢着!拒绝这么快做什么?我还有个消息没告诉你呢。”毒圣赶忙把人跟紧了,收了部分声音,悄咪咪地说:“我看到赵璟啦。”
“谁?”突然听见这个名字,听寒还以为是她耳朵幻听了,“你说你看见了谁?”
“咔咔——”
路余冰的刀落了下来,毒圣抬起腰间的葫芦前去格挡,刀子破开葫芦裂成几块,但毒圣却像是忽然卡住了一般,变得迟顿了起来,听寒立马眼疾手快地把人踢出去。
毒圣滚在地上,捂头“哎呦”起来:“哎呦、哎呦——,不行了,断片了——”
“我不是让你安分点,待在宣中吗?”身后传来了沈瑜的声音,接着就是一片哀嚎。
毒圣从地上爬起来坐着,轻轻揉着太阳穴,边揉边骂:“你这臭小子说得轻巧!老头我两个关门弟子都走了!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做什么啊?哼,没劲。快滚快滚!你少来烦我!”
他的两个关门弟子,虽然沈瑜觉得用词不太标准,但被他承认过的——就只有沈瑜和祝相羽。
“老大!老大!咱先撤吧!”
之前那个嚷着让人去夺刀的厂卫此刻正趴在地上,他刚刚挨了听寒一脚,现在全身上下都冷得难受,而路余冰没了左手,在听寒的攻势下本就落了下风,现在又多了个沈瑜,自然更加处于劣势了。
最终,路余冰咬牙:“走!”
一群人就这样狼狈地逃了。
毒圣在握住沈瑜的手之前,被听寒揪住了头发,他两眼一翻,就晕死过去。
沈瑜:“……”
听寒:“……”
*
锦都,青云楼。
一群穿着粗布衣裳的壮汉挤在楼内,身后立着几根被烧得一片焦黑的木棍,看样子它生前应该是一丛竹子。
院外是同样被烧得辨不出原貌的残垣断壁,街道上残余的行人屈指可数,而院内则是人头攒动。众人热情高涨,闹得沸反盈天,若不是人人口中都在怒骂“狗贼”二字,还以为他们是在举行一场多么盛大的狂欢。
“木材1600块、石材651块、青瓦4233匹……”
院内,一青衣姑娘坐在最中心的位置,一手翻着厚厚的登记册,一手飞快拨弄着算盘,仿佛与外界隔绝一般,对那些叫嚣充耳不闻。
待她算完之后,才抬起乌青的眼圈看向那院子里抱着白狗的人,说:“还差得远。”
“知道了。”院里的人穿着一身黑衣,头上没了那顶充满了威压的帽子,展现的笑容都好像变得柔和了许多。
“招兵买马也不是一件轻松事,青云,辛苦你了。”
叶无声将“小美人”放下,看着刚才被清点过的新“材料”们,亲切又不失肃穆地道:“诸位!欢迎你们加入——夺刀教!如你们所见,咱们经费有限,活要自己干!刀要自己夺!”
“活要自己干!刀要自己夺!”底下众人全都举起拳头,积极响应叶无声。
“夺刀教没有那些蠢规矩,只有一点希望各位能够清楚!”叶无声继续道:“咱们不为狗贼卖命,只为你自己卖命!只为东隅卖命!”
众人高声齐呼:“不为狗贼卖命!为自己卖命!为东隅卖命!”
“为教主大人卖命!”不知是谁,突然窜出来大吼一声。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又被这句话所侵袭。
廿青云轻皱眉头,“没有这句话啊……”
叶无声无所谓地摇摇头,“让他们嚷去吧,让你也尝尝被人拥护的滋味。教主大人。”
廿青云叹了口气,欲哭无泪,“叶大人,你这是要我把青云楼三十多年的盈利全都赔进去了。”
教主什么的她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要怎么才能养活这一大家子人。
就凭这一声“教主”,她如今要养4万多人。每天的流水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叶无声侧头,“薛忱和三十六手的东西,这么快就用完了?”
廿青云道:“本来这个月还能有所剩余,但除去每个人的吃喝,还被你用去救济难民了,如今这里的亏空,还是用的下月的口粮来补,从三十六手那里淘出来的都是些残羹冷饭,那点东西,又能撑得到几时?”
叶无声像是第一次听她抱怨自己,咂摸道:“这倒是我未曾考虑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