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直到这一刻,林恣才将事情始末都合理地串联起来。
兵器商世家林府和都城织造宁府本是世交,两家生意往来不断,表面维持着相对融洽的关系。
一日,林恣无意间发现父亲网罗豢养了大批江湖高手,暗中扩张兵力,结交各方权势,似有所图谋。
父亲本就有意栽培林恣,对他委以重任,便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原来,父亲正在加紧劝说织造宁府交出织匹运输队伍的选拔权,有意在队伍中安插亲信,借机笼络江南商贾名士、江湖奇人,成为自己的可靠助力。
奈何织造宁府掌事者,也就是宁敞的父亲宁远不愿同流合污,成为父亲扩张野心、犯上作乱的帮凶,父亲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多次劝说无果。
在朝堂之上,宁远和父亲也多次由于政论不和而争执。
宁远逐渐成为父亲逐利仕途上的一块绊脚石,更是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父亲命自己暗中接近织造宁府家的小姐宁敞,博取她的欢心,取得她的信任,最好能和织造宁府联姻,以期拉拢宁家,改变宁远的立场。
即使最终联姻不成,也可以套取一些重要情报,将宁府一网打尽。
林恣对父亲的野心、图谋无法苟同,但是他不答应做父亲的棋子,父亲也会寻找其他办法对付宁府,结果也许并不会比联姻好。
林恣决定答应,至少这样他可以暂时牵制住局面,掌握宁府的情况,一旦父亲有什么动作,自己也可以从中周旋,保全无辜者。
在父亲的刻意安排引导下,宁敞果然对私塾心生向往,来到了林恣就读的私塾。
林恣一早就注意到了宁敞,就在私塾先生介绍她的出身时。
织造宁府,呵呵,原来这位就是父亲大人交代给自己执行卧底任务的对象啊。
这个宁敞满心欢喜地每天早早就来私塾报道,可是她根本不喜欢读书的样子,咋咋呼呼,也有些聒噪。
她好像对未知的事物怀有过分的好奇,每当自己拿出弹弓赏玩时,余光总能看到她在观察自己。
自己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
宁府小姐怕是在私塾有些乏味。
本来嘛,闺阁姑娘就应该待在屋里,好好练习一下针织女工、琴棋书画,养成温婉贤淑的性子,那样才招人喜欢。
这个宁敞姑娘好像和她的身份有些格格不入。
我喜欢在私塾的后院练习弹弓,在闲暇娱乐的时候往往能给我设计锻造兵器提供灵感。
总是能感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宁敞托着下巴,不像在思考,嘴里振振有词,眼神嫌弃。
想必,她定是把我当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了。
这样也好,你讨厌我,才能离我远一点,我也就有正当理由延长这个任务的期限。
每当父亲询问我和宁敞小姐的进展情况,我总是以“已经小有进展,快了,我定能俘获她的芳心”这类词搪塞过去。
就这样吊着父亲,让父亲总是对林府与宁府的联姻抱有希望,他也就暂时不会想办法对宁府下狠手了。
宁敞很爱和私塾里的那些公子哥闲话。
有一回,我从一个沈姓小爵爷那里听说,宁敞四处散播关于自己的谣言,嘲笑自己课业不佳,平日只知插科打诨,拨弄弹弓。没有志向,不是大丈夫。
对于她的这份认知我很是欣喜,也起了兴致,决定给她下点猛料,坐实自己“纨绔公子哥”的恶名,让她讨厌和疏远自己。
恰逢一次夫子外出,让我代课,我精心绘制了几张兵器锻造图,准备一改课堂上的学术之风,让大家尽兴,也让宁敞对自己的肆意行径印象深刻。
给兵器写参数注解的时候,略一抬眸,就看到宁敞和某陆姓公子正窃窃私语,堂而皇之,无视自己的存在。
她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开不完的小差,算了,由她去吧,自己只当没有看到。
她越讨厌我,无视我,不是更有利于我达到目的吗?
我知道她一向对兵器没有涉猎,也不感兴趣,于是接下来在课堂上,我刻意展露对于兵器的独到见解,出尽风头,那时候的她恐怕祈求了无数遍让我赶紧闭嘴、消失吧。
看样子已经成功引起了她的反感。
不曾想,她竟敢公然挑战“代课夫子”的权威,和我讲什么“以文为重”的大道理。
看来她是真的很讨厌我。
我也是时候再添一把火。
刚好,我本来的想法也和她南辕北辙。
我便顺势用“文武兼济,各展所长”堵住了她的“以文为重”,大大打击了她的气焰。
之后的数次代课,我们也经常“交手”。
她不放过每一次让我难堪的机会,而我为了维护“代课夫子”的形象和声誉不得不和她“过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