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滞吩咐厨房准备的膳食都是按卢纹秋的喜好做的,但卢纹秋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膳食精致讲究,是卢府高价聘请的厨娘烹饪的。听祝伯提过这位厨娘,听说早年间在御膳房掌过勺,天南海北的菜系都通晓,侍候过宫里不少的达官贵人。
有的不受宠的嫔妃为了博得圣上欢心,还曾向这位厨娘学艺,纡尊降贵来洗手作羹汤,不过是因为万岁爷尝过那厨娘做的鱼,赞了一句可口。
可见这位厨娘的手艺是实打实的好,连天子都赞不绝口。
一应膳食又都是照着卢纹秋的口味做的,那么她食欲欠缺的原因定然不是味道上的差错,而是情绪不佳所致。听研嘉说,她这样郁郁寡欢,食不下咽的状态已经持续了月余了。
纵使卢纹秋体格再好,有再扎实的武功底子傍身,也吃不消这样的作践,所以她近来是越发地清减了,面上也少了很多血色。
尽管这样也没有影响卢纹秋我见犹怜的标致长相,但终究是对身体的消耗。
祝伯,研嘉还有许多府里的侍从、管事对此都很担心,就怕卢纹秋损耗坏了身子,一病不起。
卢老爷年迈,现在基本上就是在颐养天年,已经不问府中大小事务。卢纹秋作为府里的主心骨可不能这样颓丧下去。
虽然她嘴上说不念过往,要好好地生活,但看她的样子根本没有真正释怀。即使丢失了那段记忆,物是人非,但她还是没那么快振作。
宁敞下定了决心,要让卢纹秋恢复从前的生气,变回那个有主见,有担当的卢府当家。
卢纹秋虽然食不知味,顾及到宁敞几个客人在,并没有借故离开,或是兀自歇息,而是留在饭桌上偶尔和他们叙话几句,问了问江枫镇宅风水方面的安排,又和宁敞、杨滞聊了聊家常。
在她问到宁敞和杨滞二人的家乡时,两人因为事先没有串过说辞,怕说得不一致引起怀疑,谁都不肯先开口说出确切的地点,只用眼睛死死地盯住地方,都在暗示对方先开口。
僵持不下的时候,江枫看不下去了直接说:“让二小姐见笑了,我们故居实乃乡野之地,不值一提,现下受战火所扰也不知是否健在。我们同乡的人都管那处地方叫垂杨坞,因为桥头溪边随处可见低垂的杨柳。二小姐许是不曾听过。”
江枫的话就像是及时雨,宁敞赶紧附和说:“是啊,垂杨坞。刚才我和表弟是忆及了家乡如今的衰败,一时伤怀,故而迟迟没有言语,并非刻意隐瞒,还望二小姐不要介意。”
江枫之前已经说过,杨滞和宁敞都是因为老家受灾才远来投奔他的。
现在朝廷动荡,暴乱时起,的确有不少偏远地方受到很大波及,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照江枫所说,他们三人的家乡本是一片世外桃源,现在却已是满目疮痍,也难怪问及此他们会失了神。
卢纹秋没有当回事,接着和他们闲话了几句,谈了谈当今的朝堂局势,让他们安心住下,就由研嘉陪着回房休息了。
见她回房把门关上,宁敞也迅速结束用饭,一手拎着包袱,一手牵着折更,往研嘉的住处去了。
为了近旁侍候,随传随到,研嘉住的地方和卢纹秋的院落是挨着的。卢纹秋在正中一间,研嘉在她右手边一间。
宁敞放好了行装,见研嘉的床铺附近有一个坐榻,梨花木质地。说是用来坐的,长度却能容纳下两人身形。宁敞就将那定为了她和折更睡觉的地方。
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又将整个房间都清扫了一遍,到了将近子时,研嘉才从卢纹秋那里回到房间。
怕吵醒宁敞和她身边那个小姑娘,研嘉进门的时候蹑手蹑脚的,带上门的时候也尽量动作放轻。但她刚一关上门,准备抬脚进屋,就听见有人说:“这么晚才回来啊?”
因为已经是午夜,卢府的人差不多都睡了,尽管知道屋里有人,突然听到有人出声还是够惊吓的。研嘉心有余悸地吐了口气,拍了拍胸膛,听声音,刚才是宁敞在说话。
她点燃桌子上的烛火,套上一个宣纸做的灯笼外罩,然后轻声说:“小姐近来梦魇缠身,睡不踏实,总从梦中惊醒,我就多陪她说了会儿话,叫她宽心。”
“二小姐最近经常做噩梦吗?”宁敞不无担心地问。
研嘉一边宽衣上床,一边说:“说来也是怪了。我家小姐从小看事情就分外通透,从不会被琐事纷扰,心境也是澄明。自从一年前受伤回来就总是心悸,心绪不宁,时常失眠,睡着了也是似醒非醒,噩梦不断。”
之前猜测过卢纹秋可能患的是应激创伤性失忆症。如果往日的记忆还残存着,说不定会以梦境的形式再现,给患者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