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桂琴说完,吴志合半晌没说话。
在这寒冬腊月里,他的冷汗一直向往外冒。满脑子都是韩桂琴的话:看着脸色发黑,可能没几天好活了。那血流的,啧啧啧,又像血又像水,就那样一股一股的往外冒,我看血快要流干了,村长,这要是出了人命......。
秦赵氏见儿媳妇王子婷从屋里出来,对她点了点头,王子婷趴在秦赵氏耳边告诉她已经把布票和一张工业券给了韩桂琴。
秦赵氏低声问了王子婷几句,得到了确切的回复后,她望向另一侧。
礼村村长吴志合张着个大嘴,两只眼睛空洞的盯着空气。
秦赵氏猜测韩桂琴把情况说的非常严重了,就差她这个老人家出马了。
秦赵氏咳了两声,走到吴志合和韩桂琴旁边,说道:“吴村长,我们没有太多的要求,只两条,第一,把人贩子周家抓起来,第二,我要送我孙女去县医院看病。”
被妇女主任几个大雷劈晕的吴志合,见秦赵氏只提出这两点要求,他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秦赵氏说:“我孙女是被周家一家虐待成这样,所以这看病的钱也应该周家出。”
一听到要周家出钱,周老婆子马上又跳了起来,骂道:“什么人贩子,是你秦家主动找到我家来卖的秦安莹,关我们周家什么事?凭什么让我周家拿钱?”
秦赵氏气的撸了撸袖子,又要扑过去撕打周老婆子,被韩桂琴一把拦了下来。
韩桂琴扭头对周老婆子说:“周大娘,人如果死在你家,政府可不会管谁卖的?秦安莹身上全是伤,俺可全看清楚了,都是被打的。公安只要来验伤,就知道谁下的手。你以为杀了人不吃花生米吗?还是你有三头六臂的,死了还能从坟里爬出来再重活一次?”
吴志合赞赏的看了一眼韩桂琴,不愧是他挑选的妇女主任,这嘴皮子,可给自己解了大围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话是秦家暗示韩桂琴的。
周老婆子打了一个哆嗦,平时她在村里骂这个,打那个的,躺地上耍无赖,讹点钱啥的,村干部最多也就是说合说合。
但是,从来没有一个村干部,像韩桂琴这样,说让她吃花生米,看来秦安莹确实病的不轻。
再说了,秦安莹要是死在自己家,也晦气,她娘家愿意接走就接走吧,于是周老婆子苦着脸说:“俺家没钱。”
牟冬香挽起袖子道:“没钱?俺不信。”抬脚便想进主屋。
周老婆子抢了两步,一把抱住牟冬香,不让她进屋。
秦赵氏往前走了几步,又薅住周老婆子的头发,给了她两巴掌,打的周老婆子连连惨叫,秦赵氏大声说:“我孙女快被你们一家人搓磨死了,你还不出钱?”
一直在屋里猫着的周老大的媳妇,知道如果秦家闹大了,万一秦安莹真的死了,自家也是跑不掉的。再说看秦家这架势,今天闯进屋也是有可能的,与其把所有的钱都搜走,不如自己给他们一点。
于是周老大媳妇赶紧爬上炕,打开炕柜,从最里面扒出一个匣子来,打开匣子,从一沓子钱里数了五张大团结,又把匣子放进炕柜锁好,才拿着五十块钱打开房门。
秦安山和秦安东正准备冲进主屋,却见到门打开了,一个中年妇女手里攥着钱出来了,也就住了脚步。
周老大媳妇走到村长吴志合身边,递给他五十块钱说:“村长,家里就这些钱了,我家连过年的钱都没有了。”
秦赵氏朝周老大媳妇啐了一口,心中十分不屑,到现在还想骗人,谁信周家就剩这么一点钱了?
不过老太太也不想生事儿,钱可以再要,先把安莹送到医院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最重要。
正巧,秦老爷子也是这样的想法,先救自家孙女儿最重要,其他事情以后再办。
心有灵犀的老两口互相看了一眼,都点点头,接过吴志合递过来的五十块钱,秦赵氏撂下狠话:“这五十块钱不够,我们还会回你家来拿的。”
然后秦赵氏站在当院,对着屋里喊:“把安莹包好了,咱们送她去医院。”
王子婷,王英和秦安萍三个人用棉被兜着秦安莹出了屋,她们身后还跟着两个大哭的孩子。
这这两个孩子脏兮兮的,大的是个女孩儿,也就四岁左右的样子,一看就是长时间没洗过澡,头发又柴又乱的顶在头顶,脸上脏乎乎的,好像还有一块皴破了皮儿。
小的是个男孩,脸色比女孩好一些,两、三岁的样子,也是一脸泪,还流着大鼻涕。他被姐姐拉着,咧着嘴,大哭的跟在三个女人身后。
刚才都没怎么出力的秦安北和秦安和两兄弟,急忙过去,接过棉被,两人一前一后的兜着秦安莹往大门外走。
两兄弟在接手的一刹那眼泪差点掉下来,安莹姐太轻了,这条棉被也轻,几乎没有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