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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最最令人震撼的消息,是市委办秘书小周告诉他的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李书记的去向定了,西凉地委委员、西凉市委书记。
叶飞知道小周的同学在省委组织部,这个消息确定无疑是真的。只是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憾了。
“大哥,恭喜你得道成仙,今后别忘了兄弟啊。”小周说。
随后的几天叶飞的电话忽然多了起来,有和他套近乎的,有向他传递消息的,有和他称兄道弟的,最近一段时间,他的来电一直都少得可怜。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一人得道,鸡狗升天啊。
各类消息从西凉市源源不断地传来,汇到叶飞这里,西凉市权力的变动逐渐清晰起来。
李书记任西凉地委委员、西凉市委书记,直接跨进了地厅级领导干部行列。
白言良书记不是地委委员,是正县级市委书记,所以他的免职由省委作出,但任职却由西凉地委决定。他被平调回西凉地区,等待西凉地委重新任职,有消息说他即将出任地委副秘书长,地区农办主任。这个职务说白了,是个闲职。
西凉市自成立以来共有7任市委书记,白言良是西凉市有史以来第一个没有在任上提拔的市委书记。可以猜得到,此时他的心情是多么的寥寞。
后来,新的职务任命下来后,白言良并没有走马上任,而是选择了提前退休,然后到某个国有公司任副总去了,再后来逐渐地杳无音讯,查无此人。一代西凉大佬竟然如此黯然落幕,不禁让人唏嘘。
当然这是后话。
据说在李书记的任职会议上,白书记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谢幕讲话,对李书记进行祝贺,相信李书记一定能引领西凉市走向更加辉煌。相反,轮到李书记讲话时,他只做了简短的发言。
叶飞猜想,那时白书记脸上虽然挂着微笑,但巨大的失落感一定能从他的一举一动中察觉出来,人一旦在权力的营养液中浸泡久了,捞出来后会缺氧的,身心会迅速枯萎的。
整个权力体系的交接,在不到一个小时的会议上就顺利完成。
白言良苦心经营多年的权力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易主,他一定有许多感慨。
李书记一调整,他原有的职务,市委副书记、人大党组书记、政法委书记这几个职位就空了出来,这几个职位个个都极具诱惑力。这些职务的任免权在西凉地委,地委没有开会,所以职位就还都空着。
许多人开始活动起来,据说市委常委、组织部武力群部长、常务副市长贾力群、纪检书记刘常海、农口常委乌伦别克几位领导都在全力冲击市委副书记、人大党组书记这两个职务。
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高泉盯上了政法委书记这个职务。虽然宣传部部长与政法委书记是平级,可是政法委书记权力比宣传部部长大的多。
还有市委办主任齐国庆,几个乡党委书记虽然是正科级,却也都有升任市委领导的强劲势头。
西凉地区领导任职方案传闻四起,其中有一套叶飞最愿意看到的方案是李军任西凉市委书记,刘常海任市委副书记、人大主任、纪检书记,办公室主任齐国庆任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
当然还有一套叶飞最不愿意看到的方案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贾力群任市委副书记、人大主任、政法委书记。
贾力群一直与白言良走的很近,可以说是白言良的嫡系,不知道他任市委副书记、人大主任后,能否与李书记搞好配合。
整个西凉市政坛空前活跃,甚至有些动荡不安。
西凉地委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省委常委会议一结束,西凉地委委员会马上召开,把西凉市委领导班子成员敲定下来。
市委副书记被原常务副市长贾力群拿下,但是市人大党组书记继续由李军书记兼任,不知道贾力群是否带有一点小小的遗憾。
市委委员、常务副市长落入刘常海囊中,虽然是平调,但这个职务的实权却比纪检委书记大的多、实惠的多。
市委委员、纪检委书记由地区纪检委监察室主任马鹏远接任。
最让叶飞意料不到的是政法委书记的任职人选-吉铭道,巴县法院党组书记,现在正与叶飞一起在石油大学培训。
怪不得在西京刚见面时,吉铭道曾说他担任法院党组书记时间太长了,也许会到西凉去转一圈,以为他是开玩笑,其实那时他就开始跑关系了吧。
这个消息让叶飞心里很不平静,吉铭道任西凉市委政法委书记,这个小偷、惯犯也能任政法委书记?
再想,怎么不能,这个小偷、惯犯能干法院书记就不能干政法委书记?
他想起一句民间流传的谚语: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叶飞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发苦,从其他地区调任政法委书记,这个结果整个西凉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想到。
很明显,西域省委某个大佬干涉了。
小小的西凉背后,到底有多少政治力量在左右,平衡,这一点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随后市委领导的分工也都确定下来。李书记负责全盘;贾力群副书记协助李书记抓好市委日常工作,分管经济领域工作,刘常海协助市长阿勒玛斯抓好市政府全盘工作并抓好市政府日常工作,分管人事、审计、财政、经济工作;马鹏远分管纪检、信访工作;吉铭道分管政法口工作;其他常委的分工暂时不变。
这几天,叶飞陪着小雪又去了李书记家几趟,燕子姨和小雪对李书记提拔的事情全都绝口不谈。
他一时忍不住,悄悄地问小雪:“李叔提拔了,小姨知道不?”
“知道,怎么了?”
“那你小姨怎么不替他高兴啊?”
“值得高兴么?”
“不值得么?”
“你们市哪个村的村长换了你关心么?”
“不关心。”
“不就这样么?。”
叶飞恍然大悟,原来西凉政坛搅得惊天动地,在天京这个政治权力中心根本不值得一提。
好渺小,好偏远、好微不足道。
在西凉却又有那么多人为之拼斗终生也得不到。
叶飞心里忽然生出许多惆怅,走官场这条路值吗?
他正在满怀感慨,魏春花打来电话。魏春花告诉他一件事,明天上午中央政法委领导要到他们班召开一个关于边疆稳定的专题调研会,每个人都要准备一下。
原本,明天先是毕业典礼,然后是毕业宴会,十天的培训活动到此结束。
如今的专题调研会其实和工作会议差不多,领导做做报告,干部唱唱赞歌,既和谐又无趣。
调研会放在一个圆桌会议室召开,坐位排成三个圆弧形,中间一圈坐着职位最高的十几人,余下一些人松散地坐在后面。
带队调研的是中央政法委政策研究处的赵辉副司长。
赵司长30岁出头,这么年轻就坐到司级的位置,不少人脸上都露出羡慕敬仰之情。
俗话说,天子脚下好当官,叶飞以前还不甚了解,现在的感触深了一层。在基层,奋斗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科员的比比皆是,相对而言,在地市这个层面走到正科岗位就相对容易一些,到省级单位走到处级相对容易。在京城,20多岁走上处级岗位那相当于仕途刚刚起步,没有什么难度。
赵司长看着一群乡村野人,信心大增,讲话饱含热情,调子起的很高,说话的内容却空洞的很。
这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边境管理的话题,实际意义不大,却有良好的催眠的效果。
学员们这几天一直在参观、考察、旅游,晚上通常还要加一节酒场恶战的实践课,所以个个都身心疲惫的不得了,赵司长一张嘴讲话,有些人就打起了哈欠。
叶飞本就坐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此时也有些困了,本想趴在桌上打个盹,可是身边的几位学员竟然率先趴在桌上睡着了,有人还微微打起了鼾。
这些人都是基层大佬,平时蛮横惯了,哪里会理会什么纪律,人来就不错了。叶飞可不好意思这么做,他只得挺直腰杆子,听着赵司长嗯嗯啊啊地扯淡。
他忽然想到了战国纸上谈兵的赵括。
叶飞内心有些憋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在赵司长的眼里,这个年青人正在心悦诚服地被他的话所激励着。
赵司长慷慨激昂了讲了一阵,发现有些人已经昏昏欲睡,心理层面上不免受到了一定的打击,他环视一周,只有叶飞仍然圆睁双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或点头,或微笑,不免对叶飞大为感激,心生感慨,到底不虚此行,基层还是有一些人才的。
他讲完话后,主持人照例要求与会人员积极发言,见在场的人员有些消极,就点了几个学员的名。
这些学员,哪个不是官场老油条,平时官场话早就讲惯了,虽然刚才还在呼呼大睡,现在个个都高度颂扬了赵处长,一样嗯嗯啊啊地说了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废话,一时间,讨论会的氛围热烈而无味,像滚烫的白开水。
会场一热烈,叶飞倒有些困了。他低下头悄悄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就听到赵司长点了他的将。
“后面那个小伙子也谈一谈吧,”
叶飞抬起头来,赵司长正鼓励地对他招了招手,还点点头:“小伙子别紧张,你也谈几句啊。”
叶飞心里感觉一阵好笑:“真是肉食者鄙啊,京城里的人总会不自然地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谁他妈的紧张了?”他开了一句玩笑话,说:“首长真体贴,我的名字就叫别紧张。”
会场上有些人就笑了起来。
赵司长有些讶然地看着他,大概是想不到这个年青人会在这种场合上开玩笑。
“好啊,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讲来听听。”
溜须怕马谁不会,只是大爷不屑于此,叶飞心里冷笑了一声,说:“首长刚才讲的全都讲到了,在座的领导也都补充了,高瞻远瞩,高屋建瓴,上层的建筑这一块,首长搭建的非常完美,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稍作停顿,待到把每一个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才继续说:“我觉得您的这些制度机制还有一个环节可以考虑,我看您的基础材料基本上都是各省上报的,如果您可以亲自放在哪个地区去试点,去完善,那样可能会更好?”
赵司长很兴奋地拍了一下桌子:“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叶飞确定,这个司长不但是一个刚当上司长的年青人,更应该还是个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
赵司长接着说:“小伙子你是哪个地方的?”
“西域省西凉县。”
“好,我马上向部长汇报,试点就定在你们西凉了,试点项目有三千万资金,前期先给你们拨付两千万。”
“啊?”
这下叶飞有些愣了。
这个司长不但是个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还应该是一个鲁莽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