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静下来。
苏长宁躺在床上,在姥姥轻摇蒲扇的清凉里,沉沉睡去。
......
暗夜,冰海,到处是凄厉的哭喊声。
“阿姐......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安和,阿弟......”
苏长宁拼命想抓紧那双冰冷僵硬的手,却还是滑脱了。
海水没过阿弟的头顶,没过双手,直到不见。
突然,一个黑色的巨浪滔天,劈头盖脸倾轧下来。
“啊......”
苏长宁惊恐地睁开眼,看到姥姥放大的脸正关切地望着她。
“宁宁又做梦了?乖,不怕,姥姥在。”
苏长宁转头看看墙上的日历牌。
1996年9月2日,这已经是她在这个世界醒来的第十五天。
上一世,民国三十六年,她和阿弟做好世新百货资产转移的收尾,坐“安平号”客轮离开海城,却在夜航中遭遇海难。
阿弟拼尽全力把她推上一块浮木,撒手先去。
她恍惚记得自己化作一团雾气,在黑暗里飘荡了很久。直到一束强光闪电般撕开黑暗,睁开眼,就成了这个三岁半的小囝囝。
这个小囝囝,也叫苏长宁。只是,她应该是生病了。
听姥姥和爸爸妈妈聊天,她大约拼凑出这个小囡囡的情况。
两岁半之前聪明伶俐,识很多字。可是之后就急剧退化,不会说话,跟人没有对视没有交流。
好在,从她醒来之后,交流对视都很好了,只是,还是不能说话。
......
不到五点,陈锦就带着朱晓悠提前回来了。
那厢母女深谈,这厢母女俩准备晚餐。
苏长宁坐在餐桌旁,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听妈妈和姥姥聊对门的事。
其实大概情况跟苏长宁了解的差不多。
朱大贵是机械厂的司机,四年前下岗,游荡了一年,后来给人跑替班出租。
朱大贵也算吃苦耐劳,攒了点钱,又从许秀杰哥哥那借了点,自己搞了辆出租车运营。
眼见越来越好,朱大贵在外面搭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发廊妹。这两个月开始来闹,说是怀孕了,是个男孩。
更可气的是,婆婆竟然把小三接到了她家,说是要照顾老朱家的大孙子。
朱大贵是老朱家的独苗,许秀杰知道婆婆一直嫌弃悠悠是个女孩,可没想到这一家子竟然这么不知廉耻。
吃过饭,对门的母女敲门进来。
看着桌上的这张纸,姥姥和陈锦惊讶地对视了一下。
这是一张分析表,左边罗列了不离婚的好处和坏处,右边是离婚的好处和坏处。
朱晓悠轻声解释着:“我说服我妈了,跟我爸离婚。”
“吵了那么久,我知道他们回不到从前了。整天这么苦,还不如干脆离婚,我妈又不是离了我爸活不了。”
“分析了利弊,我妈也认可。不离婚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个单亲家庭的名声。可我觉得这不重要,整天这么吵,名声又能好到哪去。”
好,有思路有方法,这姑娘有我当年的风采了。
苏长宁对这个十七岁的女孩刮目相看。
上一世,父亲突然离世,两个叔叔来抢家产。
寡母柔弱,弟弟尚小,是十八岁的她奋力拼战,才保住了家里最大的两家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