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蟾是今天晌午到的营陵。
进城后,他随姜氏部曲先去太守府,不成想,才入主院拜见刘夫人,阿大就白着脸从主屋疾步出来,说夫人快不行了,他要去寻谢夫人。
然后,他跟着阿大去了恩公母子现今的住处。
“夫人已随阿大去太守府,因着府上也没个跑腿的,某就自告奋勇了。”
他是初来乍到,可自己有一张嘴,一问就问到了郡兵大营的位置。
一想起那个端着半盆血从屋里出来的婢女,刘蟾忍不住催促:“恩公还是快快去太守府,还能赶上见刘夫人最后一面。”
服役兵卒是不能擅离大营的。
“我去告个假。”谢蕴返回马场,以家中长辈病重为由,向陶管事请了两日的假。
陶管事大手一挥,直接批给她三天。
谢蕴回屋换下干活的短褐,又去马厩牵出小红。
郡兵大营距离主城,说远不远,说近也绝对不近,靠两条腿得走到天黑。
大营门口,刘蟾见到少年牵着马出来,立即道:“恩公,事不宜迟,咱们赶紧上路吧!”
刘蟾来寻谢蕴是跑着来的。
谢家那辆青布马车,哑奴赶着送江主任去了。
谢蕴本想说‘刘翁你不如与我共乘一骑’,话到嘴边,她看了看刘蟾的体型,再瞅瞅身旁的小红,还是决定留小红一命:“算了,刘翁你再自己跑回去吧。”
刘蟾:“………………”
谢蕴骑马直奔太守府,门房认出这个一身锦服、面容隽秀的少年是谁,并未阻止谢蕴入内,却也不忘向管事禀报——姑爷来了。
一进主院,谢蕴就察觉气氛的凝重。
凡是在主院伺候的奴仆,此刻统统跪在主屋门外。
也包括了带伤的阿二等姜氏部曲。
谢蕴踏进主屋,发现那位便宜岳父也在,后者脸色依旧不怎么样,她家小萝莉正跪坐在床榻下,颊边泪痕犹在,至于江主任,正坐在床榻边,为面色发青的姜氏做着针灸。
就像是一种心灵感应,谢蕴才走到床榻前,姜氏忽然醒了过来——似乎她就在等着这个人。
见姜氏朝自己伸手,谢蕴立即靠近,握住她冰凉的右手:“岳母。”
姜氏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扭头看向椅榻上的刘恒,气若游丝:“我有些话需与大郎交代,还请郎君回避。”
换做往日,刘恒听到这种话,必然拂袖而去。
而今,姜氏是将死之人,自己实在没必要再与她计较,于是起身出了主屋。
刘恒离去后,姜氏才望着谢蕴开口:“大郎,我本想撑到我族兄抵达营陵那日,现下看来,是不行了。”
“我知你在军中定有不易之处,等我一去,处境怕是更为艰难,终归是我的私心作祟,不愿让你就这么做个普普通通的庶民。”
这番话,姜氏说说停停,已然是油尽灯枯之象。
谢蕴接茬:“我在军中挺好的。”
“张都尉很关照我,其他人也一样,不瞒岳母,昨日还有个老兵怕我夜里受凉,一定要将自己的铺盖送给我。”
“他将铺盖给你,自己不盖了?”
姜氏总觉得女婿在哄自己,为了不叫自己担心。
谢蕴软声道:“岳母莫要为他担心,他这几天守营门去了,我不要他的铺盖,待他回来,我就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