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弹劾王合族人,特别是王合亲弟弟,东参大贾王舟的奏折就一封又一封地送到内阁。
看到锦衣卫查清的王氏族人侵占的田地数目后,庆熙帝竟微微愣住了一瞬。
他显然低估了王氏一族的势力。
“四十万亩啊……十个宸儿的家业也比不上啊。”
庆熙帝嘴角颤抖着,眸中透着怒不可遏的杀气。
当初为了扶持太子,他将王合任命为首辅。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看走了眼。
太子不堪为太子,阁臣不堪为阁臣。
他利用了他们,他们也在利用他。
不过所谋不同而已。
庆熙帝轻轻挥袖,桌上堆的奏折便哗啦啦掉到地上。
“传旨,让姚望秋即刻到东参,依法行事!”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庆熙帝眸色愈发凉薄。
自从太子被囚禁,原本就形同陌路的皇后,突然变得殷勤周到起来。
大概是突然想起了尘封已久的往事,庆熙帝只觉得王氏可憎非常,愈发厌烦。
毒妇。
他心里暗骂。
“就说朕歇下了。”
“是。”
“群臣弹劾王合的事,一个字也不许透露给皇后!”
“遵旨。”
……
一声惊雷震碎九霄,接着就下起滂沱大雨来。
慌乱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雨水浸湿了正红色的官袍。
今年他正好六十岁,人人都说,六十岁是个坎儿,之前他还不信,但直到今年,一股衰老感,与时代脱节的感觉似乎将他紧紧笼罩着。
他还停留在太子当政的时代。
他知道,这个坎,他是过不去了。
看着王合苍老的步伐在青石板上急匆匆行走着,狼狈不堪,连把伞也不曾打,来往宫人,纷纷侧目。
但王合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庆熙帝将消息层层封锁,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萧牧早就看穿了自己的计谋,更赶尽杀绝告发了自己。
今天清早,他突然接到老家的急信,说弟弟王舟等人,已经被姚望秋以兼并土地打入监狱,秋后问斩。四十万亩田产,除了王合官职应得的田产,全部抄没归公。
晴天霹雳,王合只感觉天都要塌了。
接到消息之后,老人登时就晕厥了过去。
醒来之后,他连轿子也不敢坐,就这样一路小跑着进了宫。
他要求情。
给王家求情,给女儿求情。
给太子求情。
把自己这条老命豁出去也没关系。
……
老人跪在玄清宫门前,花白的胡须已经被雨水淋湿。
玄清宫门紧闭,庆熙帝料到他必然会来求情,特意下令,谁也不许开门。
咚!
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王合趴在门上,用尽全身力气去敲那朱红的宫门。
他第一次觉得,宫门真大,真厚,真重。
这道门挡住的不仅是他的去路,还有王家,皇后,太子,和他王合的命运。
“老臣王合,求见皇上!”
“老臣王合,求见皇上!”
“老臣王合,求见皇上……”
老人突然猛地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门突然被吱呀吱呀推开了。
走出来的是王忠。
王合眼前一亮,赶紧道:“王公公,麻烦引荐,老臣要求见皇上!”
王忠抱着拂尘,叹道:“王阁老,您回去吧,皇上他……不会见您的。”
王合一怔。
“为什么……”
“皇上让奴才问您一句话。”
“什……什么……什么话?”
“您是太子的启蒙老师,当年您教给太子的第一句话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皇上让奴才问阁老一句,君子应该为什么,不应该为什么,不该为之事如果为了,还应该是君子么?如果不是君子,为何站在君子之位上?”
王合苍老的眸中一阵失神,似乎一记耳光火辣辣地抽在自己脸上。
他颤抖着嘴唇,花白的胡须也跟着颤抖。
“老臣今日面圣,就是为了辞去一切官职爵位,只求皇上法外开恩,饶恕王氏一族性命……”
殿内突然传来庆熙帝恼怒的吼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