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的冰盘映照着在街巷对峙的二人,一个阴沉似夜叉,一个摇摆如灵猿,灵猿看着暴躁愤怒,夜叉沉默平静。孙凉不喜解释,这不是他的习惯,何况还是要向初次见面的人解释,这对谁来说都是很难接受的事,除非你自认被对方压制、也可以示友好,才会老老实实地全盘托出。然而孙凉不是这种人,他只是个讲究一击毙命的杀手。
夜叉恶鬼,夜里正是他的主场。
这夜的风刮得忽快忽慢、忽大忽小,就好像人的命运一般上上下下、起起伏伏。好似这风儿不愿相信夜叉也会沉默,从背后吹来不断地撩拨他伫立不动的身体,又好像是在怂恿他,不要再听对面的猿猴絮絮叨叨,让人,不对,是让“鬼”心烦!
风徐徐,恶鬼的发梢随之扬起、也使得猿猴的眼睛眯缝起来,只为看的更真切些;影绰绰,两旁摇晃的帆布不知在给谁摇的甚旗、助个甚威。无形的疾风在街上狂卷,越过沉默的背影直冲猿猴,老猴儿举起左臂略过面目遮挡,却在露出眼睛时见有黑影突袭而至,这变故属实出乎高老探的意料!
右臂甩向黑影的同时,跳到路旁的长桌上蜷缩好似猿猴一般,随即怒目惊声道:“孙夜叉你这是作甚!”
孙凉依旧不答话,只是上来强攻,一腿踢到蜷曲成团的身前却被跳起躲开,正好迎到手刀劈下到额头,吓得高老探“呀”得一声双臂托起抵挡,旋即后滚下桌,手刀攻势未收将木桌一分为二。孙凉的攻势迅疾的同时力道足够,最妙的是这木桌肉眼可见的齐齐劈开、并无参差的缝隙和扬起的碎屑,试想这一手刀若是劈到人头顶、身上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娥眉落飞雪,手上无娥眉刀,也不一定要让人飞血,他这已经是收着了。路旁有一根三丈高的柱子,想来是店铺平时挂幌子招揽生意的,高老探却是从墙上借力“噔噔噔”地攀上去有两丈,双腿夹住柱子固定身体俯身继续叫:“孙夜叉快停手!”话未说完,孙凉又脚尖踏地借力,顺着柱子弹上去一丈再蹬上二尺,一臂勾住柱身、另一手成爪抠向高老探胸口,高老探忙仰身双手抱住柱身让身子再向上翻转再次夹住固定,变成了倒挂的样子,顺势甩出一拳向下冲去,却被孙凉转身轻而易举地躲过。拳近地时化而为掌抵地翻身站起,高老探抬头眯眼慢慢看向还在柱子上的孙凉,道:“好你个孙夜叉,你下手是真不轻,和老猴儿来真的可就别怪我了!”说着,摆出个白猿通臂拳的起手,作势就要再次冲上去,可孙凉只是俯身看看,就一脚蹬在柱子上向斜前方的屋檐冲去。
这下却又让高老探目瞪口呆,一方面是二丈有余的距离孙凉说跳就跳,身法着实让人惊艳;另一方面除了前面的对话孙凉就再未说过一句。眼见孙凉在屋顶立身,又回头看下街巷上的高老探,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冷漠的神情,双眼没有丝毫情感,可在高老探的眼中却是蔑视、嘲讽的意味。这做法就好像是撒气在稀泥、棉花上一般,撒出的气力都不知被哪里泄去了,又全粘在手上、身上,让人好不难受。孙夜叉并未正眼眼瞧过盗门门主、“抚柳老猿”?让高老探更为恼火。
蹬蹬跑出几步跃起,高老探的双手也要搭到屋檐再翻身上房,可刚挂上时却觉身侧一黑、脚踝一紧,原来是孙凉又跳下扣住他的脚踝,这样子很是尴尬。高老探无奈的同时心中冷笑松开双手再拧身向下弯曲成圆,一拳打在孙凉的肋骨,这下孙凉吃痛也不得不松开抓住高老探的手,但在松开的同时也发力拧起其脚踝,让老猴儿半空中转了个圈,孙凉见机再次劈下手刀,还未落地定身的高老探双脚用力将手刀夹住,再发力翻身一脚踢在孙凉手背上,然后二人才再次立身相对。
高老探不停抚胸的同时喘出几口粗气,让心绪赶快平复,可脚踝的痛楚却是货真价实的,不由得心想:“娘的这个孙夜叉下手是真狠,亏得老猴儿我身法灵活,不然这夜里可就着了道!”眼见对面的孙凉却没多大反应,刚才被自己踢中的手好似也无大碍,抖都不见抖,这样的发现更让高老探不服气!堂堂盗门大门主,手下门徒千万,却拿不下一个杀手!传出去自己的颜面何存!
“现在,我信你是‘抚柳老猿’高老探了。”沉默许久的孙凉缓缓说道:“白猿通臂拳人人都可练得,可是能配以‘抚柳猴舞’运用的,在江湖上却是独你一份了。”
高老探闻言更觉气愤,前夜里喝的酒早就散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却仿佛醉酒一般手舞足蹈道:“你你!你这夜叉鬼!原来你竟是不信老猴儿我的话以身试我!来,再比试一番让你再确认下!”说着,高老探作势又要上前打斗,可脚踝上传来仿佛被铁棍箍过的痛楚让他有些趔趄,亏得孙凉抬手阻拦才止住,也挽留了高老探的颜面。
“高门主,你我不打了,我信你便是。”孙凉道:“只是不知,我两个徒弟现在可还安好?”孙凉心里牵挂的还是张十和孙云两个徒弟,对刚才比试的结果、高老探的问话还是不在意。
“你那两个徒弟没甚大事,只是孙凉的师兄、应是你二徒弟,他先晕过去了,我才把他送到的轩辕一针的医馆,孙云也跟了过来。”高老探不知刚才孙凉摆手止住冲动的自己,是有意留些脸面、还是真的不想再比,可这一下确实让心中的尴尬翻了篇,也舒坦了许多,可是想想又有些不对:“唉?唉?孙夜叉你好像不对,前面我问你亢镜是不是你杀的,你怎么不答话?!”
“嗯...老二确实有隐疾,这事我本想近几日带他找名医看看的,可事情安排的有些紧,还未顾上。”孙凉言语间有点懊悔,他懊悔的是如果张十真的死了,那眼下的任务就会缺人手,在东京认识的人少、可以找到的门路不多,临时补人就很难了。
“嗯?你刚说什么?亢镜?”孙亮才反应过来。
“对!楚州的傀儡师、‘招蜂引蝶’亢镜!说!他是不是你杀的!”高老探靠在墙上追问道,心里还想着:不可不可,自己站不住要滑倒的样子可不能被孙夜叉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