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8章 第一夜(1 / 2)执念,以爱之名首页

如果爱情生发得过于迅速,也许是因为对爱的向往催生了爱人的生成,需要促成了结果。

若依我意,会慢慢来往了解,关系走向交由时间决定。但世德不给我机会,开始施压,迫我见他,吃饭,散步,以及健身。我在抽屉中蒙尘的健身卡因他而重见天日,竟然一周也能打三天鱼。他果然专业且资深,以往我付费请过的私教与他完全无法相提并论,我也渐从健身中找到乐趣,尤其更正许多认知。他教我“念动一致”,锻炼某个部位时大脑也同时想着,由此可建立脑中神经元联结,募集相应肌肉,得到更好训练效果。我感到一个简单的“注意力集中”被他用这样科学又形象的方式阐释出来,十分新颖。我拍照时,何尝不也是这样念动一致呢。恐怕这世上所有的事情,若想取得成果都需专注,而想要专注,皆需念动一致。

他会强烈的自我推销,自称可以做我的健康管理顾问、营养师、医生、厨师、保镖、书友等等,当然还有男友、伴侣,总之能够满足我一切所需。

虽有压力,我却不十分反感抵触。男性基本都是这样急切,只不过有些人不表露出来或不会表露得这样明显。从一开始的接触,世德即给我留下简单直接的印象,凡事直接表达,并不拐弯抹角,说他直男或情商低也不是不可以。他身上的狩猎基因十分显着,并且大约是没耐性铺设陷阱、直接朝猎物扑过去那种。

相比委婉,我更欣赏直接。“我可以不接受你的提议,但誓死扞卫你勇敢表达的权利。”

我也明确地拒绝或接受,直白表达意愿与想法,和他相处倒也轻松。我们的话题颇多涉猎,竟然许多处观念一致看法相通。这样下来,有一日我拍摄整天,从早到晚没有挨过椅子,偏晚餐还要排队,而等位长凳无所凭依,我累极,便斜靠在世德肩上。他肩宽胸阔,靠在上面十分安稳,那一刻便想,一直靠着倒也不错。

我后知后觉意识到:并不介意与他近距离的接触。身体总是很诚实,若反感,是不可能一次次答应见面的。

再约会下去,有一晚去看《速度与激情》最新上映一部,他将影院选在他公寓附近时,我心知那一刻到了。电影结束将很晚,势必他会留我。

果然散场后他邀我去看他的“图书馆”。

没有过多忸怩,随他去了,见到一整面墙的书柜与书籍。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自然发生,只是出乎意料的温柔狂野。

次日醒来才有功夫打量世德房间。

一套小公寓,最奢侈的就是那整面墙的书。几只一模一样的开放式白色大书柜,高度快要顶到天花板,一字排开,几乎占满整间公寓一侧墙壁,目测书籍有上千册。其中一个柜顶放着三只奖杯,均是身材健硕的男性形象。距离远,看不清奖杯上镌刻的字迹,但有一只金色,想来是冠军。后来世德说,是前些年参加健美健身比赛和模特大赛赢回来的。

此外公寓内的陈设——我想要从陈设中窥探他的审美观,却发现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审美观——家具很少,并且式样简单,只是满足最基本的功能用途。他果然是那一类男人,永远直奔目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壁上的即时贴。临近写字台的半面墙壁几乎贴满,每张小纸片上都布满密密麻麻的文字。我小心翼翼下床,蹑手蹑脚去看,是一些手写的关于意识、认识自我的语句,像是摘抄。字迹潦草,歪歪扭扭,并不好看,倒正像是一个肌肉大只的人所写。这一发现令我不禁莞尔。

世德还睡着。在早晨的光线里,他的身体是那么美,完全不同于镜头中的另一种美。同样的厚实胸肌,线条清晰的腹肌,健壮的四肢,符合古希腊黄金时代的艺术审美……但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然改变,观看的方式与感受也不再相同。

突然之间,我就理解了米开朗基罗对托马索·德·卡瓦列里的那种一见倾心。他被他美丽的身体和面孔深深迷住,为他写了许多十四行诗,并开始在面孔与灵魂之间搭建联系。吉勒?内雷曾说:对身体之美与灵魂之美的双重热爱必然会产生痛苦与灵感,它们是推动米开朗基罗所有创作的两大动力。

或许,米开朗基罗所展现的人类之美即是他眼中或想象中天国之美的映照。

望着世德,我想象他有怎样一颗灵魂。

此刻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想象、无法想象的。尽管我们的关系已然改变,但我的头脑依然是清醒理性的。我还没有爱上他,至少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感觉。怎么可能因为共度一个良宵便爱上?要我爱上,还需要别的东西,尤其是别的东西——那些精神疆域内的东西,还需要有能够令我欣赏敬重、值得爱慕的品质,诸如勇敢、忠诚、自律、诚实、正直等等。

我还没有爱上他,所以此刻,能够如同局外人般,冷静甚至冷酷地想象着世德的灵魂与命运。

有一天,他会不会像他的诸多同行们那样,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身上最不可靠的东西——青春的皮肤、健美的体魄、俊俏的容颜、光洁的牙齿、充沛的活力,在酒精、毒品、欲望中沉沦,为了金钱和出名而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有时仅仅只是为了生存?五至十年后,他将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可怜之人,一败涂地,或一个成功之人,混得不错?

我不知道,我对他还并不十分了解。也许两者都有可能。

最不可能的,仿佛是中间那条道路,介于失败与成功之间,平庸而湮没无闻。凭着直觉与这段时间的往来,我感到世德是一个极端的人,更像是不成功便成仁那种,不大可能会有中间道路。

但是,在这一切之前,此刻,他显得尤其美好。

谁知道未来呢,现在才是唯一能够把握和拥有的。而我们又能够行走多远,谁能未卜先知?

世德翻了一个身,然后缓缓张开眼,微笑说,“看够了吗,是否还满意?”

我忘了他是一个多敏锐的人,想必早已醒来,只是静静由我打量、琢磨。

并未感觉尴尬,只觉看他是再自然不过之事,于是也笑,“你希望我这么快就看够吗?至于满意,你指哪方面?”

他一跃而起,把我重新压伏身下。

我一直是在陌生人前不怎么能放开的人,只在非常熟悉的人前才会不加掩饰,需要我对对方有发自内心的接纳。加之职业因素,看惯了俊男美女,不大能接受不美的事物,难免也分分钟在意自己形象,尤其与人不熟识时更加爱惜羽毛,甚至有时宁可吃亏也不愿坏了风度。以致以往有交往三个多月的男友未曾见过我完全素颜模样——无它,不过是我的眉毛天生浅淡,习惯了描摹,而并未感觉两人已可熟不拘礼,故此尽管同床共寝也每每带了眉笔去浴室,洗漱完毕重新描上,——更不消说在亲密时刻完全坦陈没有任何遮掩了。

许是一开始就不怎么看好世德——似乎心底里认为他不可能是展现出的那样,一旦“得到”我之后就会开始懈怠,懒得伪装,于是我们也将很快迎来分手,因此对他并没有太多在意,反倒在一起很放松,丝毫不加掩饰,完全本我模样。底层逻辑是“爱谁谁,我便是这般,不喜滚远”的无所谓和因无所谓而生成的嚣张。还有即是因梦露的私语笑闹,拿世德的身材体魄开玩笑,暗示些床笫间的况味,激起我好奇之余的好胜之心,生怕败下阵来,暗暗有些摩拳擦掌,于是放开来过招。

生平第一遭,我在一个初识的男人面前完全放松,尤其连那样隐秘的男女之事也毫无伪装。而以往,我总是伪装的,不仅仅是在一起的第一夜,甚至在一起之后很久,如有必要,也都是伪装的……

我这样热爱真实,却唯独这一件事,无法做到完全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