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让…你们让一让!这边补完妆就要上场了!”
人声鼎沸的后台里,抱着箱子的妆师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大声嚷嚷着。
顶部投下的灯光在有了年龄的墙壁上摆动着,一排排提着红色裙子从楼梯上跑下的小舞娘们在舞台后嬉笑着,小心翼翼地把配了金箔的脚尖鞋踩进搁在一旁的石灰粉里,沾了一点在地面上活动着。
“这次要好好跳呢…”一个舞娘怯怯地开口。
“对呀,毕竟是二十周年庆。再说了,这次不是还有…”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好不容易挤进来的化妆师看不下去了,拿着大大粉扑对着几个女演员就是一通胡乱补妆。
“你们几个赶紧活动,赶紧热身!
该压腿的给我去压腿,该清嗓子的清嗓子去…不然一会儿教练她们看到了,又要说你们不务正业了。”
唐砚儿无奈地皱了皱自己好看的眉梢,重新关上了门,把那群乱糟糟的人们都隔绝在了外面。
她继续拿起眉笔,认真地描画着自己的眉眼。手持着的细眉笔弯如砍刀,只几下,她就为自己细细勾勒出了一个温柔明媚的眉形,然后略略染上了红茶色的眼影,把那张原本就轮廓分明的姣好面容打造的更为立体。
就算是如今已经成为了舞团首席,她也依然保持着亲自为自己上妆的这个习惯。
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个人风格,更是她身为歌舞剧演员,朝饰演角色无限接近的一个过程。
戴斯德蒙娜,《奥赛罗》的女主角,她如今马上就要饰演的角色。
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她看了眼表,这么想着,继续修饰着面部。
她的房间里容不下那么多东西。台下观众送来的那些杂七杂八的装饰品,都被她一股脑地堆进了仓库里,只剩下几束观赏性的干花,斜斜地插进了雕刻着天使塑像的大理石花瓶里。
白色的大理石花瓶中,几束淡蓝色的满天星静静地搁在那里,幽静而安然地盛放着。
“砚儿,外面有人找你!”门外有人喊道。
“知道了。”
她随口应着,抬手抹上了最后一笔口红,高傲而温婉的女人形象立马在镜子里显现了出来。唐砚儿微微欠身,把裙后的束带系好,然后没有开门,倒是反身去摆弄起了那几束干花。
估计又是哪个热情的观众吧,她漫不经心地用指甲调整着花束的位置,并没有打算出去。
还是像以前一样,让那几个其他的女演员随意打发一下他们就可以了。她专心致志地拿两个长指甲拧着歪掉的花朵,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咚,咚咚…”
“谁呀?”
唐砚儿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走了过去。
门外的人没有回应,依旧是礼貌地轻轻敲着门。她的心底忽然涌上了一股异样的情绪,便微微拧眉,拉开了门。
“您好。”
门打开的一瞬间,她忽然呆住了。
唐砚儿呆呆站在原地,望着面前的来人。男人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见她开了门,微微笑着站立在原地,修长的身影笼罩在她身上。
“请问,您是…”她犹豫地开口询问着,目光停留在他手上那捧淡蓝色的满天星上,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抬起头。
“是我。”
男人伸出手,戴着的皮质手套微微握紧了那一束捧花,递给了她。
“好久不见。”
——
“据说,这个剧院在二十年前,曾经发生过一起特大火灾,在场的人几乎都没有逃出来。
我听这里的老员工说,当时是一个冬天,原本那时的空气就比其他季节干燥,那一年又不知道为什么,冷得吓人。所以当时演出开场之前,就有几个女演员在后台的角落里点了个炉子取暖。
原本这也没什么的,毕竟大冬天演员们穿得那么少,这种事情都是员工和演员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所以谁都没有去提。”
何绍航穿着一身休闲装混在人群里,显得格外扎眼。他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继续给坐在旁边的何酒酒说道。
“但那天不一样。不知道是因为新舞剧首演,员工们都太过忙碌,还是这几个新演员一时疏忽。反正等到他们上场的时候,居然没有人想起,那个角落里的炉子,竟然没有被熄灭。
啊,所以悲剧就是这样开始的。
因为年代太远,具体的情节我也没有问到太多,反正最后只是听他们说,在台上的演员们演到第四幕快要结束的时候,从后台忽然窜出了无数条火舌,汹涌的火海瞬间就吞没了整个舞台。
黑烟滚滚之中,被吓呆地观众们都在惊慌失措地逃窜,他们逃向门口,可是因为门外温度太低的缘故,一直老锈的铁锁居然就这么死死地冻住了。
整个剧院都烧了起来,人们绝望地哭喊着疯狂砸着门,但沉重的大门却像是顶死了似的纹丝不动。
就这样,直到那时的火警赶到之前…当时在场的人们,几乎无一幸存。”
何绍航艰难地说完了那段往事,然后叹了口气,再次开口。
“这里的人们都说,那一场令人战栗的灾难…是天谴。”
“他们当时演了什么?”何酒酒原本还在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票根,上面法尔斯歌剧团名字格外醒目。
她听到“天谴”两个字,心下一震,忍不住问道。
“《奥赛罗》。”他穆然开口,“那一天,是法尔斯歌剧团,新版《奥赛罗》的首演。”
“我看网上的资料都说…”她幽幽地看向台上降下的红色幕布,眼神犹疑着缓缓开口,“在这里死去的幽魂,一直都没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