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那个叫小纯的哑女仍然趴在茶几旁边,歪着头,用手一个一个拿起装满茶叶的瓶子移动。
她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许湄的离去,整个人都沉浸在分类排列的快乐中。何酒酒忍不住看向了她手中持起的茶具,不禁暗暗心惊。
小纯的体格不算瘦小,所以可以轻而易举地举起那些繁重的器具。
和许湄刚才有意使用巧劲来进行的茶艺表演不同,她拿起茶具的动作轻车驾熟,完全就是随心所欲地在侍弄着壶中滚烫的沸水。
还真的像是久经沙场的老茶艺家似的。何酒酒看着那个和自己几乎同龄的女生熟稔地把她根本看不出来分别的茶叶取出,一一挑拣好放在壶里。然后,她居然就这么揭开了盖子,把它们倒在了搁在一旁的电热壶里。
???
这什么操作。
何酒酒看得都快呆住了,那哑女却认认真真地趴回了桌子上,听着冒着热气的壶中咕嘟咕嘟地作响,笑得格外开心。
看样子,根本就是一个作祟后好奇的孩子。
…她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何酒酒忍不住扶额,她默默看着那个在“滴”的一声后停下工作,之后则被小纯彻底地遗忘了的热水壶,叹了口气。
真是可惜那些茶叶了。
她在包里掏了几下,拿出几个亮晶晶的糖果来,握紧拳头递到了哑女面前,然后纤长的五指花朵般猛地绽开。
“锵锵!
看这个,小纯你喜欢吃糖吗?”
“…”
小纯抬了抬头,看见那些颜值颇高的糖果后,眼神骤然发亮。
她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从旁边翻出来一个空白的本子,拿起黑色的铅笔在上面刷刷刷地写道,然后埋头躲在了本子后面,怯怯地看着她。
“漂亮的妈妈说过,小纯不可以吃陌生姐姐给的东西,会拉肚子的。”
“我不是坏人啦!”
何酒酒笑得格外乖巧,伸着爪子提溜着那些糖果,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不吃嘛,真的不吃嘛?
喂,你不吃的话,陌生姐姐可要吃了哦!”
小纯听了这话,连忙急急地一把抓住糖果,抱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地瞪着她。
“这么喜欢吗?”何酒酒托着腮,看小纯抱起本子,又刷刷刷地在上面写下几行字,咧开嘴开心地举在了她面前,短发晃啊晃的。
“陌生姐姐不是坏人!!!”
“既然你说我不是坏人,那姐姐可有问题要问你了哦。”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小纯可不可以告诉姐姐,你刚才站在我的门口,是想要做什么呢?”
“……”
她低下头,咬着指甲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了一阵,没有动作。
“别怕,我不会吵你的。”何酒酒安慰道,“来…告诉我吧。”
反复确认过身边没有人之后,小纯再次举起了本子。
“因为…姐姐的身边有个坏人,一直在跟着你。
刚刚在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他站在那里了。”
“你说的坏人…他是谁?”
何酒酒呆呆地问出了声。
阴冷的目光从身后的阴影中爬遍了她的全身,何酒酒僵硬地扭过头看向四周,浑身冰冷地坐在茶几旁,死死捏紧的手里满是冷汗。
没有人在看她,或者说,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
深夜的酒店大厅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何酒酒缩在被灯光照得通明的沙发上,抱着双腿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
冷掉的茶水安静地盛放在泛着白光的茶几上,那个叫小纯的女生已经不知何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何酒酒没有再去惊动她们,她听着窗外传来的淅淅沥沥的雨声,沉默着埋下了头,不想再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事到如今,由李琴失踪案引出的诡异事端,已经远远地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她不是警察,不需要像她哥一样,去承担什么忠于职守的命令。
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顶多因为出生在刑警家庭里,胆子要比一般人略大。
所以,尽管那一晚,自己口口声声地对顾向城说自己要抓住犯人,但并不意味着她需要去为了这件事拼上一切,甚至还包括性命。
她现在只要轻轻松松地一句话,说自己受不了了要离开这里,她相信不管是谁,都没办法去阻止她。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可自己现在,为什么还会在这里呢?
是为了那句约定么?还是…为了那个人?
何酒酒埋着头,听见外面传来了闷雷阵阵,茫然地呢喃着。
“顾向城…藻庭的蒲公英花海,可能要凋落了。
我真的好想和你一起去看啊…
呐,秋天才会盛开的蒲公英,一定与早春的明媚光景不同吧?”
闷雷依旧在响着。原本就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虚无花海,在女孩贪念的期许之中,终于要结束了。
——
何绍航从酒店楼上走了下来,正好看见自家小奶猫颓废的样子。
这丫头正蜷起身子躲在沙发里,每一个细胞都写着不开心。
他连忙走了过去,拍了拍何酒酒的肩。
“发什么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