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钦霜嗫嚅道:“不……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却说不出来。
水残霞叹了口气,道:“青烟习成浴火门的‘赤炎化气’残本,我实是过后方知。我也劝他不要再去害人,可他却根本不听,又有什么法子?思来想去,只有瞒着他暗中救你了。”
凌钦霜怔怔道:“你要救我?”
水残霞神色一暗,叹道:“化气术心刑为首,身刑次之。你虽意志绝坚,可所谓‘救’,也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当年门主曾言道:‘凡中此术者,必受制终生,除死无解!’”
当听到那五十多位前辈惨死之际,凌钦霜已料到有此结果,却始终抱有一丝希冀,此时见说,登如五雷轰顶,颓在榻上。水残霞随后之言,他实是半句也不想再听,但那一字一句,却如针一般刺入耳鼓:“青烟‘化气之术’虽然了得,却奈何不得‘忧郁飞花’。你若以之为基,妥引善导,化气术便再无用武之地。只叹你用之不得其法,存之不得其道,肆意妄耗真气,青烟方能三度趁虚而入,终于勾起了你体内的‘气中之气’。”
凌钦霜心下思忖,当夜乘船出谷之时,便感内息微乱;而后相救宗望之际,真气忽无影踪;那日送别翎儿之后,内息再度空空。而今想来,这便是所谓花青烟三度趁虚而入了。又听她口气,不由冷冷道:“依门主之言,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妄用真气,乃是自作自受!”
水残霞叹道:“我并无此意。你要怎么想,也都由得你吧。总之是我夫妇对不住你。”
凌钦霜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水残霞道:“那时你二人相去千里,未让青烟得逞,也算万幸。可此番不过咫尺之距,你又毫无防备,而今,‘气中之气’已将‘忧郁飞花’同化,你已全盘受制于他。如若相抗,自不免受那阴阳龙战之苦了。”
凌钦霜怒气上涌,斜睨水残霞,大声道:“你夫妇既要我死,又何必好心来救我?你道如此我便会屈服么,那你未免小瞧了我!今日唯死而已。”他乍闻此中原委,心神大乱,只认定水残霞与花青烟合谋,连日的一番关切自也都是惺惺作态,不由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发泄出来。
水残霞见他脸色苍白,却满是坚毅决绝之色,一声轻叹,幽幽道:“世间男子,十九薄幸。”
凌钦霜道:“你说什么?”
水残霞道:“人固有一死,一死百了,再也容易不过。可你的婉儿呢?你为她想过么?”
凌钦霜猛地站起,叫道:“你……你把她怎样了?”
水残霞道:“我又没见过她,能把她怎样?”
凌钦霜听得这话,越发认定婉儿已落入她手,霎时间又惊又怒,叫道:“你要拿婉儿逼我就范?你……你比花青烟……比他更……”说到这里,蓦地气塞胸臆,仰天便倒,昏死了过去。
水残霞探他气息极弱,不住在他心口推拿,见他兀自未醒,怔然半晌,双眸倏红。便在此时,忽听脚步声自门外传来,她悚然一惊,泪珠忽地顺颊而落,打湿了轻纱……
迷糊之中,凌钦霜但觉千针万箭打在脸上身上,五脏六腑仿佛尽都消失了。猛地张眼瞧时,却见夜幕如墨,暴雨如注,闪电剑光也似,一个按着一个。再一低头,惊觉自己却被横在马背之上,一个长长的物事压在身上,也不知是什么。那马昂首竖鬃,正疾驰在崎岖的山道上。
他身子本极虚弱,但经上下颠簸,一时作呕连连。忽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小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