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吊唁的宾客已散,只留下还躺在厢房里休息的郡公太夫人,和这位人坐在灵堂时不时抹眼泪的国公夫人。
杜氏带着两个女儿和阿观一起正在折纸金元宝,折好一些,便扔进火盆里烧掉。
我见眼下无事,便过去跪在软垫上和她们一起折纸。
阿观见状瞥了我一眼没说话,婶婶杜氏朝我微微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没过一会儿,小女儿时睿不停地往杜氏身上靠,沾了些纸灰的小脸灰扑扑的,她扬起天真的面庞,问杜氏:“娘,我想睡觉。”
杜氏把女儿往怀里搂了搂,低声道:“乖,娘先抱着你睡会儿,今天晚上咱们都得在这,给你大伯父守灵呢,就在这睡吧。”
时睿才三岁多,哪里知道什么叫守灵。大人们让她哭她就得哭,让她磕头就磕头,连她的娘都没得选。
我看着一脸倦容的杜氏,还有一旁昏昏欲睡的时馨,想到这个女人和我一样,在高门显贵的大家族里,如浮萍一般任人拿捏,心中没由来的生出一丝同病相怜之感,对着杜氏说:“婶婶先带着她俩去后面歇一会儿,这里还有我们呢。”
杜氏朝我投来感激的目光,又忐忑的看了看堂上其余几人,见没人往这边看,抱着时睿牵着时馨悄悄离去。
一边的阿观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看不出来嫂嫂也是个热心肠。”
其实我也困得厉害,今天本来起的就早,还忙了一整天,此刻根本没有精力搭理阿观,低头默默折着纸钱。
阿观见我不搭理她,反而起了兴致,她腿脚不方便,双手撑在地上,努力朝我挨近了些,用肩膀撞撞我,一脸促狭:“诶,我姑母她不喜欢你,你看出来了吗?”
她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情绪,可我只有困意。
我打着哈欠,眼皮都没抬,淡淡回了句:“无所谓喜不喜欢。”
阿观有些吃瘪,继续刺激我且观察我的神情:“其实我也不喜欢你。”
我抬起头看向她,这个姑娘不过才十五六岁,和我差不多的年纪,但总感觉她还像个被宠坏了的小孩,比我还天真。
我懒得装,一脸无所谓:“我知道。”
她似乎没有料到我这么坦诚,一时有些语塞,憋了半天才悠悠说道:“姑母为人过于高傲自矜,她也不喜欢我。”
这话没了揶揄,倒显得有些落寞。
但我一点都不想顺着她的话安慰她,正色道:“夜深人静,三姑娘声音再大些,姑母就听到了。”
她有些不忿,立直了身子,和我保持了些距离:“听到了就听到了,我与她素来不亲近。她心里只有大哥哥才是他嫡亲的侄儿,其他人一个都瞧不上!”
语毕,她把审视的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所以,她才格外不喜欢你。”
她又靠近了些,在我耳边低语,带着幸灾乐祸的语调:“之前你给她敬茶我都看见了,故意刁难你呢。”
“没办法,谁让你嫁给了他最疼的侄儿呢!”
我一脸懒散:“婚事都是奉长辈之命,我也没办法。”
我觉得很烦,现在所有人张嘴闭嘴好像这桩婚事,是我捡了天大便宜似的,话里话外都是我高攀了谢家!谢家固然是侯爵勋贵,可还不是需要靠一个商贾之女的嫁妆来救命?
我真的烦透了这些自诩名门贵族虚伪至极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