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蒨跪在坟前,不发一声,直到香烛烧完,他站起身,突然仰天嘶吼:“叔父——,我恨您,我诅咒昌弟永远回不来,我诅咒您会为失去我而后悔终生!”
天黑的时候,陈蒨骑马回到栅城,此时栅城里已是空无一人。他下马颓丧地走上栅城,远处杜龛军营的灯火如夜空繁星般灿烂。
陈蒨手扶女墙,垂首欲哭无泪,他的泪在方才已经流干了。
绝望的感觉,陈蒨不是第一次了,最让他心痛的,是妻子妙容惧怕烹刑,不愿与自己同生共死,为了保住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他违心地亲手将她送给侯景,而她也就被动地接受了,虽说他不怪她,但哪个男人能受得了那种屈辱,始终是插在他心头上的一把刀。
“阿兄!”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陈蒨以为出现了幻听,他转过身,真的看见韩子高站在那里。
“阿兄!”韩子高上前抱住了陈蒨。
陈蒨呆了片刻,才道:“你,你怎么没走?”
“我,我其实一直偷偷跟在您后面。”韩子高道。
“为什么跟着我,我不是让你回京口吗?”陈蒨火冒三丈。
“咱们发过誓,说好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要陪着阿兄您战到最后一刻。”韩子高道。
陈蒨推开他道:“我已经穷途末路,你还跟着我做什么,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他们都走了,你赶紧走吧!”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和您是交换了兰帖,拜了天地神明的兄弟。”韩子高道。
“呵——,那又怎样,结拜兄弟有亲兄弟亲吗?你有自己的亲阿弟,上面还有父母要敬孝,回去吧,别让你的家人伤心。”陈蒨摆了摆手。
“当初在吴兴,拜别父母那一刻,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吾家敬孝还有阿弟,朝廷对战死将士的怃恤足够一家生活,我没有什么可牵挂的。阿爷说,不管做人做事,不可三心二意,要有始有终,我想阿爷会理解我的,我已经决定,与您同生共死,您就不要再赶我了。”韩子高道。
陈蒨看着他,心中矛盾,既想韩子高陪着自己,又不忍心让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