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冉意天生身子便比旁人要羸弱一些,又因为上次小产,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最严重的时候,哪怕是迎面有阵风过,也能将她吹倒在地。如今虽然看起来好了许多,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就像是一根腐朽的老木,用重漆层层涂抹,外面看起来光鲜亮丽,里面却已经日渐腐朽衰竭。她有时候闻着,都觉得自己身上已经散发出了将死之人的气息,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气息,但是光闻到,便已经让人不寒而栗心惊胆战。
此刻她骤然发怒,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冲,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胸腔里像是有一只手骤然掐紧,闷痛非常,她觉得一下子喘不上气来,忍不住咳了几声,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她拿帕子去接,竟接了一幅妖冶红艳的凤穿牡丹图出来。
周冉筠大骇,慌乱中松了身后宫绦,探身上去扶她,口中惊叫道:“姐姐,姐姐!太医,快传太医!”
莹琇闻讯赶上楼来,见到这样一副场景,也是吓了一跳,忙转身要去请太医。
“别去!”周冉意竭力喊道,她的呼吸急促却微弱,染血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她妹妹的手,气若游丝地道:“你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把本宫气吐血了?”
“那也不能不看太医吧,姐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可就……可就真的没法活了!跟你的安危比起来,我的声名又有什么打紧?”她已经将方才自己被逼到绝境时陡生的歹念忘得一干二净,俨然又是一副姊妹情深的光景。
“胡说……女孩子家声名何等重要?若是你做的这些事情传扬出去,不光会沦为旁人谈资,以后更还有那个好人家敢娶你?你可以不在乎,可是本宫会怕,本宫不得不为你打算筹谋。”她又痛又冷,蜷在周冉筠的怀里直打颤,一句话被掰碎了揉烂了断断续续地花了半天才说完,“冉筠,别怕,是方才的药太苦了,本宫一时喝岔了才吐的血,与你无关,你去给本宫端碗水来漱漱口。”
没有皇后的允准,莹琇也不敢贸然去找太医,只好上前道:“二小姐,让奴婢来伺候娘娘吧。屋里怕是没水了,得去厨房找婆子要。”
周冉筠没办法,只好下楼亲自去取水。
莹琇娴熟地替皇后擦去嘴角的血迹,为她理好披风,又将方才叠好的毛毯给她盖了回去,担忧地问道:“娘娘冷吗,哪里不舒服,要不奴婢还是悄悄地去请个太医来吧?奴婢保证绝不惊动任何人。”
“不必了,老毛病不碍事。”她又闭上了眼睛,低声道,“一会二小姐走后你再去请,就说是请平安脉,让他把嘴闭紧了,还有,方才那一番动静,想必这楼里不少人都听到了,你注意着点,必要的时候敲打敲打他们。”
莹琇突然扑通跪下了:“娘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明知娘娘身体尚未痊愈,还让娘娘费神去救二小姐,才酿出这样一番祸事来,求娘娘责罚!”
“本宫如今实在是无力说这些,这样的赘言,你也不必再说了。你扶本宫进屋躺会,一会她来了,你让她去用晚膳,本宫还有些话没说完,让她用完晚膳再过来一趟。”
“是。”
周冉筠去取了水回来,却见姐姐已经回屋睡下了,只得依言先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