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盔甲和盔甲的碰撞,长枪与刀刃的搏杀。鲜血的味道弥散在天际,珩江被染成赤水河,鼻尖萦绕着的全是硝石硫磺的味道,耳旁是疯狂到极致的喊杀声和痛呼声。
大良军队准备充分,下手狠厉,帝王亲自坐镇,军心稳如磐石,这场仗,注定要成为宋远知职业生涯中最难打的一场仗。
那日乔舒让人在玉州城头上放火,烧得城墙头一片焦黑,更烧得大良军队节节败退,焦尸成片,如今大良亦是如法炮制,烧得滚烫的热油和绑了硫磺的箭支像不要钱一样地往城墙外落,不让南平军队有一丝可乘之机。
不断有士兵攀上去,却被滚烫的火油灼烧得脱手掉下去,或者宁死也不肯放手,直至被烧成一个火人。
“啊啊”惨嚎声此起彼伏。
宋远知他们早有准备。新从珩江里上岸的士兵浑身都是水,每个人挤一挤都能挤下十斤水来,火苗落到身上“滋”地一声便熄灭了,顶多被烫掉一点皮,所以他们并不怕火,立时便换下了原来那批,继续往上攀登。
火油总有用尽的时候,但南平的士兵还在远远地不断上岸。战船来回逡巡,将一批又一批的士兵送到对岸去,投入战斗。
大良的士兵如今被困守城中,纵有千万雄师也施展不开,只能机械地不断重复着守城战的每一个步骤。
终于有士兵英勇无匹地穿越重重障碍登上对方墙头大开杀戒,城门也在不断的撞击中开始晃动。
这是宋远知几人商讨了许久的战术,专门用来克制现下在覃州城内的几个将领,针对不同的敌军将领做派,他们还可以随机应变,随时改用备用计划。
局势开始大扭转,第三回合,他们已经能看见胜利了,这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过了这关,这城便算破了。
但同时,城门外堆积如山的尸体也令人心悸,用这么多人的牺牲换来的胜利,真的还算是胜利吗?
宋远知他们立在墙头,都不说话。申灿的手抓着雉堞,指甲缝里全是泥灰,眼睛里斑斑的血丝,额上青筋全都爆了出来。
剩下几人也不好过,却都静默着,等待着接下来的所谓胜利。
城门在一次致命的撞击之后终于洞开,士兵们欢欣鼓舞,胡乱喊着“冲啊”便挥舞着刀枪进去了,攀上城墙的士兵也开始越来越多,守城的大良军好像已经溃败四散,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局势骤然间明朗了起来,破城似已近在眼前。
他们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宋远知又仔细看了看对面的动静,对岸硝烟弥漫能见度十分低,也不知道城内发生了什么变故,她只是觉得大良军撤退得似乎也忒快了些。
她猛然想起进了外城门之后,里面还有一道内墙,莫非……他们是要关门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