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亭看着谢霏,仿佛透过眼前的人,看见那个凄惶无助的女子,为了护住身边的丫头,卑微地讨好婆母小姑,将自己身上的棱角,一刀一刀地削平。
“陆助教,请。”谢霏比手,请陆渊亭开始论辩。
陆渊亭这几日早已经将江渚的策对背得纯熟,于是侃侃而谈。
谢霏一面注意听陆渊亭的论述,一面寻找其中的破绽,可惜江渚的思路一向缜密,并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战胜的。
纱帐内,景和帝的脸上露出喜色,旁边的太子示意内官,内官立刻出去查这是何人。
谢霏在陆渊亭微微停顿的片刻,开口出声:“陆助教,请问何为国?国之大者又为何?”
陆渊亭微微一怔。
江渚因为犀利,只攻不守亦游刃有余,往往不待对手攻击,已经将对方击败,所以无需防守,可是陆渊亭却并未有这样的能力。
“国乃君之土,民以之安身……”陆渊亭不知道谢霏要从哪里攻击他,只能保守地解释。
“非也,国乃以兵戈守万民安泰,‘国之大者,为国为民’,民若兴,即为大国,兴民之征:‘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盖以民生国,而非先国后民,所谓大国,民心所向……”
广场内只有谢霏如淙淙流水般的声音,随着点点滴滴渗透到每个人的思想里,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她眼角那处凤凰样的疤痕,在她的脸上熠熠生辉。
陆渊亭无力地垂手,渐渐双手攥成拳,他只是想更快地站到谢霏身边,这一世,他想凭着自己的能力与谢霏比肩而立,而不是靠着自己鄙弃的手段得到谢霏,可是他还是功败垂成。
景和帝目光里不是喜色,而是见到江渚时候的惊艳,甚至想起谢太傅,他的这个女儿果然是青出于蓝。
宁太傅满意地捋须,不枉他违背心意让一个女子做了教授,谢霏属实值得他这一番苦心,只可惜是女子,否则来日让她接替书院的山长,想必去见谢昭时,也不会那么没脸了。
谢家除了谢锦绣姐妹,面色都极为难看,他们以为谢昭之后再无辉煌,可是谢霏就这样从夹缝里生长,长成了谢家人无法轻视的样子。
同样心情懊丧的,还有远远站在暖棚门边的许承恩,估摸着与谢霏超出了百米的距离,旁边有人正嘲讽地议论他。
暖棚里的许多人各怀心思……
此时魁首已经毫无争议,宁太傅与几位太师太保一致认定,谢霏这个魁首当之无愧。
只是女子做官,在大潜还从无一人,不知纱帐内的人该如何处置。
内官出来宣读太子旨意,赐谢霏六品翰林院侍讲,同时兼领太子嫡长子,小皇孙的启蒙授课之职。
另外,陆渊亭毫厘之差虽败犹荣,赐七品编修史官。
谢霏领旨谢恩,宁太傅却不乐意地拂袖:“老夫京麓书院里的课业还教授不过来,哪里有时间去为小童启蒙?且换了别人!”
内官只当没听见,宣了旨便回纱账内,护卫拱卫着,纱账内的人从暖棚侧面的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