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竹海之中,竹叶轻曳,竹影悠悠荡于石板上,如同一幅墨色的宣纸画。
大士坐如铜钟,皎洁的月光将他的一身白衣照得发出一层模糊的白光。
乐阳端坐在莲花座上,只一会儿便觉得累了,将脊背放松下来,盘着腿,一手撑着下颌。
她睁开眼,环顾四周,而后看向正座上的大士,见他双目轻闭,似是已经睡着了。
乐阳到现在也还没有弄明白大士到底是男是女,说是男子,却有女子的柔美优雅,说是女子,却又有男子一般的五官和喉结。
坐着颇感乏累,更无心睡眠,乐阳干脆一手撑着脑袋,倚靠在莲花座上。
她翘着二郎腿,脚尖悠悠地晃荡着,目光落在月光照着的地面上,安静又专注,似是在思考,又似乎是在享受这样惬意安宁的夜晚。
太白金星从凌霄宝殿中站起身,衣袍下摆因长时间的盘坐,有了些浅浅的皱痕。
千里眼昏昏欲睡地倚靠着门框,对面的顺风耳盘腿靠在门框上,早已经睡着了。
听得殿内的脚步声,这声音极轻,但任凭如何轻的声音,都无法逃过顺风耳的耳朵。
他随即醒过神,站起身来,睁开了双眼,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太白老兄,”顺风耳打了个哈欠,眼角因此溢出一滴泪水,“这样晚了,怎的不休息?”
太白金星双手负在身后,抬头望向天边的弯月,“月如钩,月如钩,我心似轻风。如波推浪,难自行。”
顺风耳疑惑,不解太白金星这一番话是何意思?
“老兄,”
虽然不懂,但顺风耳听出了太白金星说出此番话时,语气中的落寞无奈,更看清楚了他神情中难解的忧愁,
“想开些,既是帮人做事,便不要太过固执,以免自己吃大亏,有苦说不出。”
太白金星大笑出声,苍老悠长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这笑声中颇带着自嘲的意味,
“知黄连苦,但觉人漫漫一生,亦如黄连,苦在舌尖,落进心头。”
“老兄,何故这样多愁善感呢?”在天庭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太白金星这副模样。
顺风耳回忆起来,以往出现在他面前的太白金星都是风度优雅,一副学识渊博的睿智老者形象,从来不慌不忙。
“人这一生,”太白金星叹出一口气,“有所得,必有所失,始终无法既要又要。”
“那倒是,”顺风耳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句话的意思他是听懂了的,“我在人间时,向往成仙,又难以割舍凡间的家人,
后来我虽成仙,留在这天庭中,不用再度轮回,但也永远无法感受到在凡间时,与家人共处,儿孙绕膝的温馨时刻。”
“你可有后悔?”
顺风耳思忖片刻,最终摇了摇头,“不曾,正如老兄所言,有所得,必有所失,
成仙是我最大的向往,
而今,我已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事情,
我所做的一切选择,皆来自我的内心,既是自己所做的选择,也已经过周虑的考量,
往事便是我所选择放弃的,既是放弃的,便没有必要回忆,更谈不上后悔一说。”
太白金星垂下双手,“如此,我不如老兄你想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