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老者这几段故事讲完,也觉得有些倦渴了,于是解下腰间葫芦,请店小二去帮忙打些水来。
小童端着铜盘又收了一轮赏钱之后,老者心情甚佳。
他受众人之邀,准备再说一段故事,讲讲姜太公助文王灭商。
他正要开口之时,突然,楼外一阵轰动,似有大事发生。
靠窗的客人纷纷向楼下张望,指指点点,惊讶非常。而万仞天那桌更是变得紧张兮兮,不少人竟然情不自禁地握住了身旁的武器。
窗外传来马嘶叫的声音,密集的马蹄声,脚步声,由远至近,最后停在楼下。
窗边的人惊慌失措,议论纷纷,说来了一批人马,像是军队,已经将望水楼重重包围。
步兵,骑兵,弓箭手,一圈又一圈,把望水楼围得水泄不通。
其中有人慌张喊道:“看旗帜和阵势,像是奚族的人马,肯定不安好心。”
奚族人马光明正大出现在三道镇,守卫三道镇的三大家族都不管不顾了吗?还是说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有人说奚族闹饥荒闹急了,变成了强盗,要来烧杀抢夺;有人说奚族这阵势是要去打契丹,先占领三道镇、营水镇做驻扎基地。
梁羽依然自顾着喝茶吃菜,似乎没把楼外的情况当做一回事。只要对方不是契丹,那么多半和他无关,根本无需惊慌。
待吃饱喝足,他再找个机会偷偷溜之大吉就好。
嗒,嗒,嗒,脚步踏在木梯上的声音响起,一步接着一步,整齐划一,看来是有不少人登楼。
最先登楼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身穿盔甲,腰挂弯刀,面目凶狠。
他一登上二楼便四顾扫视一番,目光如炬,所到之处,客人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万仞天那桌,嘴角牵起一丝冷笑。
紧跟着他上来的几个人,竟然比他还要大些年纪,而且皆是奚族便装打扮,并没有穿盔甲,像是江湖中人。
万仞天倒抽一口凉气,然后恢复镇定。
他望着第一个登上楼梯的人,满脸不屑,冷哼道:“奚族八士都来了,李大酺呢?”
那人取下头盔,向万仞天拱手,一副江湖口吻地道:“晚辈李高见过万庄主。”
万仞天嗤之以鼻道:“哦,原来是你这龟儿子。你爹李大酺呢,让他出来见我。”
李高丝毫不动怒,笑道:“父王他忙于国事,并没有来。”
万仞天冷哼道:“放屁。奚族八士从来都和李大酺形影不离,他们来了,李大酺会没来?怎么,李大酺真当缩头乌龟了。”
李高嘴挂冷笑,一副江湖口吻道:“父王说此次行动事关重大,牵涉到我奚族生死存亡,所以便破例让八士跟着晚辈出来了。至于他老人家,得坐镇奚族,当然不会随便出来。”
万仞天哼道:“你带着八士,还有外面的千军万马,如此大阵仗,有何贵干?不会是来望水楼给你爹李大酺买鱼的吧?”
李高摇头摆手道:“万庄主说笑了。晚辈是想向万马庄借点粮食,以解我奚族饥荒的燃眉之急,假以时日,一定双倍奉还。”
万仞天嗤笑道:“看你这阵势,像是来抢多于借吧?别以为你带着八士和军队,我万马庄就会怕了你。”
李高凶狠目光环扫了一周,厉色道:“万马庄自然是不怕的,但这里是三道镇望水楼,离万马庄还有好百里路呢。所谓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望万庄主三思而后行。否则晚辈也只好请各位回奚族住上一段时间了。”
万仞天怒目一扬,冷哼道:“好胆。就算是李大酺,我万仞天也不放在眼内,你这龟儿子竟敢在老子面前撒野。”
李高也不顾万仞天怒目横眉,好整以暇道:“还望各位分清眼下形势,吃了这颗散功丹,跟我回去住上一段时间,等万马庄的粮食运来,解我奚族燃眉之急,到时自然会奉上解药,放了各位。”
“看老子先宰了你这个龟儿子。”万马庄的众人中,吼声响起,一个老者拿着刀豁然起立。
八仕首先反应,挡在李高前方,虎视眈眈。
万仞天突然伸手将那欲冲出去的老者拉住,暗中使眼色,让他不要冲动,见机行事。
李高哈哈一笑,盯着那位蠢蠢欲动的老者道:“这位如此鲁莽的,想必是人称野马宋三的宋老前辈了。都这把年纪了,就不要动辄便喊打喊杀,应该学学万庄主,大局为重,凡事三思而后行。”
他顿了顿,沉声说道:“我劝各位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乖乖跟我回去,免得徒添杀伤。回去以后我一定好酒好菜招待,不会有丝毫怠慢。还望万庄主看在我奚族众多挨饿百姓的份上,慷慨解囊。”
万仞天怒道:“好笑,你这绑架勒索还大仁大义了。今日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事后我一定会让你后悔惹上我万马庄。”
李高有恃无恐道:“不敢。奚族生死存亡之际,也只好如此。难得知道万庄主行踪,所以贸然前来打搅,乞点粮,绝处求生,迫不得已,还望莫要见怪。”
万仞天骂道:“可笑奚族,强抢掳掠,何以称国。奚族不过是一伙强盗,李大酺也不过是个强盗头子。”
李高怒色一闪而逝,叹了口气,缓缓道:“刀兵相见,不是我们所愿意看到的结果。万马庄如果出手相助,解我奚族饥荒之困,我奚族上下都会感恩戴德。江湖上谁不知道万马庄向来仁义,我想万庄主不会见死不救吧?”
李高这番话说得条理分明,不卑不亢,实在是高明得很,硬生生把绑架勒索变成了慷慨大义,让万马庄在仁义道德上吃了个暗亏,却又百口莫辩。就连梁羽也暗暗赞叹不已,看来李高此行是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连劫人的说辞都事先想好了。
万仞天自然也看得出李高此行是志在必得,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善罢甘休的。
他一怒之下,又是一记冷哼,沉声道:“我看你是早有预谋。我前脚刚到望水楼,你后脚便领兵而至,也太过蹊跷。”
李高不耐烦道:“随庄主怎么想。这粮,庄主是借还是不借?”
万仞天沉声道:“我答应借你粮,是不是当场放人。”
李高笑道:“庄主这就儿戏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万仞天冷眼逼视着李高,厉声道:“你想怎样?想我们成为阶下囚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否则我们宁愿拼死一战。”
李高面露犹豫神色,沉吟道:“看在万庄主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不如我们各退一步,让霜儿小姐跟我们走一趟,粮到之后,必然毫发无损送回万马庄。”
万仞天怒不可遏道:“你……”
李高不理万仞天的怒气,好整以暇地道:“庄主应该明白,我们不可能因为你一句承诺便放人。俗话说,空口无凭呀。万庄主也是老江湖了,应该理解。”
万仞天一拍桌面,沉声道:“哼,万某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就绝不反悔。”
李高摊手道:“我当然相信庄主是一言九鼎的人。我们也只是想要个担保,以防万一而已。奚族的子民还等着万庄主的粮食救命呢,我不敢马虎大意。”
万仞天把刀往桌面一搁,拍着胸口道:“想要小女跟你们回去是绝无可能。不若这样,万某跟你走一趟。”
李高敬佩地点头道:“庄主亲自做担保,自然是最好。”
万仞天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拦住,其中一人神色忧虑道:“庄主,万万不可。”
万仞天向那劝告之人道:“放心。谅他们也不敢把我怎样。”
那人依然苦苦劝告,语气坚决地道:“现今形势,各方势力对万马庄虎视眈眈,微妙之极,要是您被抓的消息传出去,万马庄就岌岌可危了。”
万仞天一阵沉思,然后笃定道:“有我爹在,不会出什么乱子。”
那人凑近万仞天身旁,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老庄主他离庄进蜀了,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呢。”
万仞天惊讶道:“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那人低声道:“我也是到镇上后刚收到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向庄主您禀报呢。而且之前老庄主给您的信上不也说了,让庄主您尽快回庄,主持大小事务。此行我们到中原已有数月,还不知万马庄情况如何呢。更何况二爷他向来不满老庄主把庄主之位传给您,您要是被奚族抓了当人质,我怕万马庄会出乱子。”
“如此……”万仞天也犹豫了,因为万马庄不能没有人坐镇。
正当万马庄的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身影掠过,声音随后而至。
“不如换我跟你们走一趟如何?”梁羽的声音传出来时候,人已经在李高的身后。
由于梁羽的座位在东面,刚好在李高众人的斜后方,而且李高和奚族八士的注意力又全部放在南面的万仞天等人身上,所以后方留有大空档。
他趁着李高和奚族八士与万仞天他们全神贯注地对垒的时候,突然从死角扑出,发动攻击,一举将李高制住。
所谓擒贼先擒王,万仞天等人也必然这么想,但是李高和奚族八士时刻戒备,防止对方突击,所以让万马庄的人始终没有机会下手,然而李高他们却万万没想到突然跑出个不要命的梁羽。
不过奚族八士也甚是了得,虽然被梁羽钻空子,失了先机,但却也在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想要挡住掠身而至的梁羽。
最靠近梁羽这边的一位奚族八士,手杖横扫,发出一道凌厉的真气,后发先至,直取梁羽后脑,想要逼得梁羽不能再向李高靠近。
如果梁羽停下来闪躲或者挡下这道真气,势必将原先取得的先机化为乌有,陷入与奚族八士的混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