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玥看着他那双永远都掺着波光粼粼的清眸,已经能够窥见他那颗小心翼翼的心。他如今是怀着一些不安来赌一次她给他的确切的心安。
她轻轻的抚摸着他柔顺的头发,启唇道:“好,你说。”
她张开手臂,而他的确也有想靠过来的意思,刚刚好落入她的怀中,那种日渐熟悉,一直亲切的气息给了他开口陈述的勇气和信心:“我...”
她的指缝插入在他的发丛间摸了摸他的脑袋,鼓励着他继续往下说:“我的家乡是在C城...我爸爸以前是一个很普通的上班的工人,但是后面渐渐的染上了赌瘾和酒瘾...”
“在我三岁之前,他都控制的很好,但是一日复一日,赌场欠的债越来越多还不过来,他就开始对我的妈妈动手...他不只是花很多的钱酗酒,还打骂妈妈和我...”
“我妈妈一开始也忍气吞声的带着我一起躲他,但是每次都能被我爸爸发现...她一边要带我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一边要去打零工赚钱,还要承受着我爸爸的暴力。有一天,我爸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我妈妈跟别的男人偷情——”
他说到这里,以前五六岁刚刚有记忆的片段零星的在他的脑海里闪过,全是一些疼痛和懵懂挨骂的画面。以及母亲总是抱着他偷偷抹眼泪,抱着他躲闪着父亲的殴打辱骂...
母亲那天照样是去给早餐店的老板洗碗端盘子,还没来得及下班就被一身酒气的把父亲找上了门。
那时候他还听不懂那些侮辱女人的词汇是什么意思,只知道隔着两层楼的距离,他被母亲藏在储物间里不能出去,看着母亲在楼下哭喊,她一定是很疼的。
妈妈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但是她总能给自己带几个热包子填填小肚子。
时隔多年,他已经忘了当时多乖巧懂事都换不来父亲的亲和,唯独只记得那些包子带给他远远不止暖暖手心的温度。
他没有过孩童时期的婴儿肥,他一直都是瘦瘦小小,头发奄黄的“野孩子”。
母亲后来也支持不住,在他九岁那年抛下他带了几套衣服就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就连他们一家唯一一张,抱着刚满月的他的全家福都没有带上。
如果说父亲是母亲一生的悲剧,他就是母亲的噩梦。
酗酒和赌博激起了一个普通人最深处的劣根性,让一个原本老实憨厚的父亲的腰垮了,脑子也被啃噬了,所以更不可能让他在母亲出走后反思自己。
挨打挨骂成了比起填饱肚子更家常便饭的东西。父亲唯一顾忌的就是奶奶,但是奶奶一个花甲老人,唯一让他顾忌的就是别把奶奶气死了没有退休金给他挥霍了,仅此而已。
她温言细语的询问起他腰间的那道中央生的是新肉的疤,粉红色的增生肉表明这里曾经被凶狠的割裂过。
“是我十二岁的时候留下来的疤了...”他抬头。人们总说总有一天你会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回头讲起自己的经历时不再撕心裂肺,但是他的心仍然为过往而深深震颤着。
“不过还好——”他笑的很浅:“还好我不是疤痕体质,不然我这里,这里,这里也会有疤了...这样你就不会喜欢我了。”
他的手指指过脸颊,手臂,小腿,还有其他没被提及的位置。
“...小傻子。”她用拇指拂过他清秀惹人怜爱的脸颊,心里酸涩的回味着他说的话语。挣扎生存的苦痛早已经让他难以忍受,这一路走来,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动力却始终不多。
“你别这样...”他忍着眼眶中打转的雾光朦胧,独独认真的看着她心疼的眼神:“你这样,我会说不下去就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