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章 报父仇良伟学医 守粮仓正俊殒命(1 / 2)母猪原首页

母猪原的人们高先生的评价应该能与黄家沟的黄先生平起平坐,他是一位好父亲,审时度势,对于两个女儿的终身大事,深谋远虑,经过仔细分析,比对掂量,考虑将来在原上的生存和发展,他便将大女儿高艳玲嫁给了陆本德的大儿子陆兆鸿。二女儿高艳秋嫁给了柏耀庭的二儿子柏智麟。陆柏两家在母猪原上家道殷实,财富与权利也是原上首屈一指。两位女儿嫁给柏陆两家的公子,那是绝配,那是自己一生中最得意的杰作。

高先生的智慧不可小觑,族长与乡约身份就如同村子里的土黄帝,在村子里一手遮天。通过婚姻把自己与财富,权势,名望联系起来,这是最完美的人生目标。世上所有的父亲都有这样的完美心思,高先生为女儿操碎了心。

高先生的最优之处是悬壶济世,他从不摆架子,有钱人恭迎,穷人家亦当尽心医治,是人尽皆知的有德医生。在母猪原上,他几乎治过所有人的病,得到人们的拥护与尊重,更为他挣得富足的家财与无上的脸面。这也是他能与陆柏两家结亲的资本。他所设计的美好并没有如他所愿。大女儿高艳玲在陆家活活守寡,过的连穷人家的女儿都不如。最终这么一个体面的人,仁义的人,沦为谋杀亲生女儿的杀人凶手。

高先生一生最为豪壮的是他为了女儿的幸福,或者为了维护自己在原上的脸面不惜重金赎救女婿的壮举。他的智慧非一般人那么简单。女婿陆兆鸿被官府抓住判了死刑,高先生设计以韦汉生其妻生病为由将他骗出去,从坐在伪装成粮食的麻袋车上,最后对韦汉生一半恳求,一半协迫说出瞒天过海的计策,冒险以他人顶替搭救女婿的要求。他认定只有韦汉生能办到,结果成功救出陆兆鸿。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高先生不但有胆量,有智谋,有大义,而且又有担当。不怕权势,孤注一掷,整个过程不怕死,不怕强权,有拼死一搏的意蕴,令韦汉生中计且胆寒,最终韦汉生不得不考虑陆柏两家在母猪原上的名望与高先生在原上的名望,硬着头皮顺了高先生的这个人情。

高先生最为得意两位女儿的安排,尽管大女儿高艳秋的结果不尽人意,但他对于儿子的安排确是他一生中的败笔。古人云,黄金有价药无价,人们自古就对行医这个行当尊重,对看病的医生尊敬。大凡有些知识的人就让自己家的孩子学医,学成后行医。老高先生来到东陵镇坐堂就诊,自小就让自己的儿子学习中医知识,熟背汤头歌诀,扎实中医理论,丰富临床经验。

高先生天生禀赋,学无不会。老高先生作古,高先生坐堂就诊,他就把儿子从南原山根接到东陵镇,走以前自己的老路,让他先熟背汤头歌绝三百六十味。小良伟是拿起书就困,能背两句放下书马上就忘。高先生用擀面杖打过儿子的屁股。但打也没有用,儿子执拗的不愿在堂上听诊学习。高先生指着良伟的头:“逆子,不学无术,你想干啥?”

高良伟把头一偏,一点也不服气:“别逼我,逼死,你没儿哩。”

高先生无奈,就把儿子送回南原山根老家,定期给他送回钱财,对外人宣告,他巳没这个儿子哩。

不用学习又有钱花,天下竟有这样的好事,高良伟自从被送回老家,就如脱缰的野马整日里穿行于街心巷道,与一帮兄弟野的不成人样:河沟里逮鱼,摸虾,窝棚外扯秧偷瓜。往鸡窝里扔石子,与看家狗玩耍。有时乡邻会对他批评教育,他歪着头就说:“你知道啥?吃的东西大家共享,你吃是吃,别人吃也是吃,谁吃不是吃?”

有时村人会被他的这句话惹怒,抡起木棍就去撵高良伟,他带着伙伴们就跑,边跑还边做着鬼脸。

柏智麟差去的族人告诉他,高先生在东陵镇已经作古,高良伟当场就表现出悲泣。当问明具体的原因后,就交代好妻子在家带好孩子,自己前去处理。

高先生倦屈着身子躺在地上,二姐高艳秋哭着告诉弟弟:“父亲有遗愿哩,身子就是不伸展,拳头攥的铁紧。”

高良伟走过去,把父亲的身姿板转,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说:“大哩,你就安心的去吧,儿知道你死的冤屈,儿子一定会为你报仇,让害你的人得到报应。”

在稍后的理顺中,高先生的双腿伸直了,双手紧贴腿骨,睑堂也表现出了吉祥。

当三人一道去公社状告陆兆国,被科长的一席话差点给气死:“非常时期,不死也得饿死,不要太过计较,留下些精力活命吧。”如果不是非常时期,高良伟真想一拳抡过去,把这个什么科长打的鼻青脸肿。

埋葬了父亲的骨殖,高良伟心中充满无限的感慨,父亲一直都想让他活的像个人样,想让他出人头地,但自己从未让父亲的愿望实现。父亲在东陵镇为自己挣了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而自己却对不住父亲。因为自己从未在父亲面前尽过孝道,想到这些,高良伟激情豪壮:“我高良伟此生不报此仇,誓不当高氏子孙。”

高良伟第二天就去了屏峰镇,那里有一位父亲当年收的高徒谢睿。他刚进门就做出了惊人之举,“扑嗵”一声跪在谢睿的面前,却是长跪不起。正在忙碌的谢睿吓坏了,一看是恩师的儿子到了,赶忙起身把高良伟搀扶起来并训斥他:“不要行此大礼,因师傅在上,两人只管兄弟相称。”

高良伟马上又跪了下去,态度非常诚恳:“师兄,今日前来,良伟有一事相求,望谢师兄答应成全,如果不答应就跪着不起来。”

谢睿无可奈何,左手拍右手:“你都没说是什么事?我答应你什么?答应了如果我办不成呢?”

“绝对能办成,父亲在世时,我不肯跟着家父学医。现在家父走了我想学医哩,想为病人解除痛苦哩。”

谢睿惊讶了片刻,马上和颜悦色:“我说是什么事呢?想学医,中,我教你。只要肯学,包你学会。”

谢睿找来一本发黄的汤头歌绝三百味让高良伟先学背会。教导他书读三遍,其意自见。

高良伟拿到汤头歌决如获至宝,他不从前面看,却从后面扒拉扒拉找到感兴趣的背诵了起来:“甘遂甘寒,破症消痰,面浮肿胀,利水能安。大戟干寒,消水利便,肿胀症坚,其功瞑眩。全蝎味辛,祛风痰毒,口眼歪斜,风痫发搐。斑毛有毒,破血通经,诸疮瘰疠,水道能行。巴豆辛热,除胃寒积,破症消痰,大通能利……”

高良伟起早贪黑,非常用功,背了药性歌决,又背了汤头歌决。半个月后的一个早晨,他收拾好东西起身就向谢睿告辞。谢睿问他是不是家中有事,突然急着回去。高良伟告诉他:“家中没事。”

“没事,那你回去干什么?”谢睿更是不解。

“学成出师了呀,”高良伟直接了当。

“你学成了?”谢睿瞪大眼睛:“你刚开始背药性歌决,八纲辩证还没学,临床经验一点也没有,怎么出师?”

“够哩够哩,我看病不需要唠叨,唠唠叨叨啥用,直接下药就行。”

“你不知什么证怎么下药?那样会害死人的,”谢睿急了。

“什么证一目了然,无需辩证,我治病必简单。”

“搞不得,搞不得,人家学医没有三年五载是学不成的,你倒好,半个月就出师了。”

高良伟笑了笑:“我这人和别人不一样。”

谢睿看高良伟的势头已是无法挽留,最后向他提了一个要求:“回去后不管在哪行医,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是在屏峰镇谢氏医馆学过医。”

高良伟爽快的答应了。一天后,店里的伙计告诉谢睿,铝盒里面少了一个五毫升的玻璃注射器。

高良伟从屏峰镇回到南原山根,顾不上旅途劳累,立即起身赶往母猪原。他有意在天黑的时候进入东陵镇,把昔日的中药铺门打开,他也没有点灯,摸索着来到中药柜,把下面三层的中药依次倒进准备好的小布袋,然后全部放进一个大布袋。趁夜色黑暗,连夜又回到南原山根。他连姐夫柏智麟也没有告诉,完全是自己独立的进行。

到家时已是鸡鸣三遍,妻子睁开惺忪的睡眼问他去了哪哒,深更半夜背一大包东西且神神秘秘的。

高良伟马上扔下包去堵老婆的嘴:“别说话哩,今后你就知道哩。”

第二天,高良伟在自家的院子里支起一口破旧的钳锅,随即抓了几种中草放在锅里熬制,大约一个多时辰,院子里弥漫着难闻的中药味,高良伟才移除了木材。待片刻的冷凉过后,他取出一勺药汁与黄橙橙的包谷面混合,然后放在鸡窝边。一只健壮的公鸡立马跑过来,三下两下就把碗里的东西吃了个精光。

由此同时,一个奇异的现象出现了,那只公鸡“嘎嘎”的几声跳起,落地时几个翻滚,最后角弓反张,小命就一跳呜呼了。

妻子从屋内听到公鸡的哀鸣声跑出来,公鸡巳经不动弹了。她看了一眼高良伟,一脸的无可奈何,不敢大声的指责:“好端端的一只大公鸡被你整死哩。”

高良伟把右手掌立起,示意她不要再说话,自己却神秘自豪:“我想干的事就要成功哩。”

白露早,寒露迟,霜降种麦正当时。当玉米收回到粮库里,地里的土也翻耕了一遍,整平耙细过后,母猪原的大人小孩都着装了棉衣。熟练掌握播种技能的能手摇着木耧把麦种均匀的播撒进地里。

种麦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天气渐渐的变冷。冷空气一波接一波的袭来,与鬼哭狼嚎的声音微妙微肖。连续多日的惊骇,在队里看守粮仓的陆兆元不愿意了,要求队长陆兆国多派些人手,否则他就不干哩。

陆兆国为这事蹲在石碌碡上吸了两袋烟,思想在激烈的斗争。如果应了弟弟陆兆元的要求,用了别人,从今往后就别想从粮食上打主意了。为了达到最平衡,最圆满的结果,他果断的做出了一个决定,让自己的亲侄儿陆正俊去陪自己的亲叔陆兆元。这样安排自己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放工的路上,陆兆国把自己的决议讲给陆正俊听,陆正俊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就爽快的答应了。

夜色漆黑,掺杂北风怒吼,陆正俊摸了一把弟弟陆正峰的头,一转身就消失在黑夜里。他沿着村中间的村巷深一脚浅一脚往北走。实在有些冷,他就双手掖紧了棉袄。当来到离村一百米不到的护村河时,从沟底突然穿出来几个人,不由分说就把他摁倒在地,迅速在他的嘴里塞了毛巾,然后又在头上罩了一个垂到脖颈的帽子,任他怎样挣扎狂喊,声音只能听米把远,几位黑影好像训练过的,陆正俊双手背后被提的老高,整个身子没有动弹的余地。随后他右胳膊上的棉袄被扯掉,只听“嗤”的一声响,好像有人划着了火紫,紧跟着胳膊肘处一阵针扎的疼痛,三秒钟不到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随着昏迷的发生,母猪原上一件离奇的事也就跟着发生了。好事的人说他出门遇到“乘黄精灵”了,乘黄是来寻仇哩,是因为他的父亲当年曾经在“乘黄精灵”出现过的地方尿过尿。还有斯文的人说:“天道轮回,善恶有报,不信天道有轮回,试问苍天曾经饶过谁?”

天还没亮,陆兆元就气势汹汹来到陆兆国的家门前“咚咚咚”敲响了大门。声音足以让任何人听到,会立马跳起。

陆兆国慢条斯理的打开门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敲啥哩?恁响,为哪哒?”

“从今个起,我再也不守仓库哩,粮食被人偷光,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哩。”

“看看你,”队长一副指责的表情:“多大人了,一点小事就清晨跑来给我叫板,我昨日不是派正俊去了吗,难不成看个仓库要配一个连?”

“正俊何时去过?我一夜都没有见过他,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陆兆元见二哥惊诧连忙解释。陆兆国立马跑到大哥家门前,嗓门开到极致:“正俊,你给我出来,连叔的话都不听,看叔怎么收拾你。”

门被打开,陆正峰从门内探出头来:“大叔,哥昨晚咥过饭就去队里哩,走时还抚摸了一下我的头。”

陆兆元马上傻了眼,陆黄氏急走过来,一边穿衣一边说:“正俊一夜没去队里又没回家,这么冷的天恐出啥事哩?赶快喊人去找,出了事可不得了。”

陆兆国木纳的差使陆兆元去村里把所有的族人全叫起来,自己却站在一边愣神,片刻的沉静过后,他吹起了口哨,“嘀溜溜,嘀啾啾”的哨声顿时划破长空,在母猪原的四乡八村传荡。

东陵村所有的劳动力全部出动,也没有找到陆正俊,一对接一队的人从远处无功而返。此时天已经微亮,有人下到村后小河沟里解手,裤子还没抹下,脚下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立马又提着裤子狂奔上岸,脸色铁青的指着沟底:“踩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好,好像是一个人。”

几人结成一伙,下到沟底瞪大眼睛去瞧,突然就有人大喊了起来:“是防兆开的大儿子,是陆正俊。”消息传的很快,沟坎边陆陆续续站满了人。

陆兆国亲自指挥把陆正俊抬上了岸。陆正俊脸色黑暗,嘴角流涎,无论陆黄氏怎样哭喊。陆正俊就是没有一点反应。

陆兆国试探了一下,鼻息细若游丝,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

冷静的队长立马指使几人去抬一个椽床,两床被子,四人一组,累了就换,但不允许停歇。

浩浩荡荡的队伍向东陵镇开去。

陆兆国心里最清楚,不送走只有等死,侄儿没有一点生还的希望。抬走到镇上医治,兴许还有希望。死马当活马医吧。

黄氏走一路哭一路,来到那只有两间房的镇医院,陆兆国把她挡在了门外:“哭什么哭,烦死人哩,不死也被你哭死。”

值班的医生还没从熟睡之中醒过来,慢条斯理的看了看陆正俊的瞳孔,听了听心脏,摸了摸脉搏说出让所有人心凉的话:“非常抱歉,病人全身毒况严重,我们这里条件有限。你们赶快送走吧,迟了人有可能就没有了。”

“没有任何办法可想吗?”陆兆国抓住了医生的手,近乎哀求。

“我能判断病人是中毒,但判断不出是什么毒,所以不敢随意乱治,你们还是去滋水县城吧,晚了真有可能救不回来哩。”

陆兆国范难了,到宁民县城,不是东陵村,到东陵镇这么近,族里的人互相替换一刻也没有停留抬到东陵镇。如果用相同的方式再把陆正俊抬到宁民县,人人撑不住不说,恐怕所有的人都得累死。

医生告诉陆兆国,公社里有一辆吉普车,只有用车子才能争取时间把病人送到县上治疗。已经没有路可走,陆兆国立马拿出惊人的果断,一边叮嘱医生打一针抢救针,一边拉着柏智麟就往派出所跑。

陆黄氏听到了医生的话,立马“扑通”跪地,双手合时,泪入雨下:“老天爷呀,你要睁开眼呀,保佑我儿子,你如果让正俊躲过此劫,我黄氏在此立下重誓,唱三天三夜大戏感谢苍天,必请东陵村的所有老少爷儿们吃大席。”

说完话黄氏就跪倒在地,不停歇地在地上磕头,额头沁出了血也没有停止。

陆黄氏的这一通表现并没有感动上天,也许上天给足了她面子。半个月后,一辆马车从灞水河川道上驶向母猪原。车上坐着陆兆国,陆正峰,陆黄氏。

陆正俊只是躺在车上,他对万事万物都没有了兴趣。不知道吃饭,更不知道大小便,无论谁逗他笑,他脸上的肌肉都没有丁点的蠕动,整个人不是傻了,而是傻的没底底了。

陆兆国坐在车帮右缘,默不吭声,任马车在川道上慢悠悠的行驶。

陆正峰的眼泪已经流干,一向非常痛爱自己的哥哥,突然变成一个憨儿了,这今后的日子可咋过呀!

县医院的主治医生说:“我们在没有任何资料的前提下,经过团队公关,会诊,终于把病人从死亡线上给拉了回来,奇迹,宁民县医院医疗史上的奇迹,哈哈。”

天快黑的时候,马车进入东陵村,陆续有人跟在马车后面。马车在陆兆开家门前停住,村里的人陆陆续续挤满了正峰家的门口过道。大家一起帮忙把陆正俊抬进厦屋,于是就开始问寒问暖,问情况。陆兆国心不在焉,转动两眼珠子想脱身,刚起步到大门外,就被大嫂黄氏给拽住了,她很冷静的说:“你不能走。”

“我不走,我还在这里算哪哒?”

“你不说清楚,今天就不能走,”黄氏提高了嗓门。

“说啥清楚,啥要清楚?”

“是你把正俊叫去守粮仓的,现如今他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咥,不知道屙尿,都是你的责任。”

“是让他去守粮仓,可他没有到呀,还是兆元一个人守的呀,可不要胡沁乱汰,小心伤了你的舌头。”

“我不管,这事就和你有关,你不安排他去,他是不会漆黑来去仓库的。你不叫他,他就是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陆兆国用力挣了几下,把黄氏当猴戏耍,但就是没有甩掉黄氏。

陆汤氏不失时机从人群中窜出来,住黄氏的胸口衣襟就是一顿乱撕:“你是不是男人走了怎咧,抓住俺家男人不放,要脸不?”

陆兆国趁机挣脱了黄氏的手。

黄氏急红了眼,不管三七二十一,抓呀,挠呀,撕呀,拽呀,把汤氏修理的蓬头垢面,衣襟全开,赤着脚好一副狼狈相。

没有干赢黄氏的汤氏镇定片刻就扑向陆兆国,迅即捏住了他的耳朵,并拉的很长:“看你个不要脸的今后可接近女人寡妇了,家里没有女人嘛,还要去招惹一个老女人。”

坐在车上直喘粗气的黄氏刚想反驳汤氏的指桑骂槐,二儿子陆正峰站在了她的面前,指着鹿汤氏:“如果你再攻击辱骂我娘,我会撕了你的嘴。”小儿子与女儿把黄氏从地上扶起来,队长家的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出现了,齐齐的喷向陆正峰:“你敢撕烂俺娘的嘴,俺也会把你的嘴撕烂。”

陆正峰无语。

东陵村几乎所有的村民都来了,福娃与夏三娃远远的站着。

柏智麟看清了这阵仗,如果没有人出面平息这个事端,短时间内事态不会停歇,有继续恶化的可能。

他首先劝导,让所有看热闹的人先回去,看望陆正俊可单独的前来,不要一窝风似的像打仗。

人们逐渐散去。

柏智麟走到黄氏对面:“有些事情在你没弄明白之前,不要胡沁乱汰,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一切要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我们只有等,等派出所的证据,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你们兄弟之间要搞好关系,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说出了没有任何效果不说,自己还气的半死。”

第二天早上,陆兆国与陆汤氏正在酣睡,就听到门“咣当”一声响,透过门窗,两人看见大嫂坐在自已家的大门边,把头深深的埋在膝下。

陆兆国马上面色严肃了起来:“这个老女人,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

陆兆国正在瑟瑟发抖之际,看到陆正峰从自家的院子里走过来,为母亲披了一件棉袄。从嘴型可以看得出:“娘,别这样好不好?我们都是一家人,他是我亲叔,难道非得闹得像仇人一样才行吗?”

陆黄氏抬头看了一眼二儿子,沧桑的说:“儿子呀,你知道啥哩?如果娘不这样做,把责任全推到他身上,不能转移一下目光,咱家今后怎么活人哩。你也不想想,影响最大的就是你啊,妈妈不想出个法子出来,你和弟弟妹妹今后怎么活人呀!”

柏智麟来的有些迟,他当着黄氏的面说:“你先回去听我的音讯,我去和兆国商量个最稳妥的办法。”

第二天,柏智麟告诉陆黄氏:“所有的医药费都是陆兆国垫付的,他不要了。从今往后,永不再提。陆正俊今后不论是什么样子,不用找他,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开支不是一个小数目,也只有陆兆国能拿的出来。如果要还的话,起码要还很多年。”

黄氏看了看睡在床上的陆正俊,叹了口气:“他爸走了,留下我们娘几个,如今正俊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如果不打起精神,这个家将完哩。”

柏智麟被陆黄氏的话击中心灵,他感慨的说:“往后有困难解决不了的,就支应一声,我会尽我能力帮助你们。”

柏智麟刚从陆兆国家门前的大路上走过去,就听到陆汤氏与陆兆国的吵架声:“凭什么给他垫付医药费的钱,让他去帮忙守仓库,他又没去。再说了,去守仓库也是为了公家,我们给他垫付医药费,那要吃多大的亏!”

“嘘,你别嚷嚷,呜呜呜,”陆汤氏的嘴好像被捂住,随后就再也听不到两人的声音了。

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虎娃又回到原上了。这次来的不是他一人,还有一位铁哥们,曾经给吕卉婷通风报信告知虎娃被抓的夏临峰。虎娃与夏临峰是结拜兄弟,当年让兄弟们把他绑在大炮筒上戒烟成功就有夏临峰。夏临峰是渭北高原人,抓壮丁时随着队伍开进西安城,经过半个月的训练后,随部队驻扎在西安城外二十里的严家铺子。国军疯狂进攻西安的时候,军队被打的七零八落。夏临锋随溃散的逃兵投靠了大拇指广平娃。在不下百次的打劫中,他被二拇指虎娃的义举所感动。每次下山虎娃都要明令禁止,不允许进错了家门,打劫的是家里殷实的地主。有意进错家门,欺凌良家妇女的必须得到严惩:轻者剁去手指,重者遂出山寨。抢来的粮统一堆放在一个山洞里。抢来的银元弟兄们平分,虎娃总是把自己的那一份每人再给兄弟们一块。他一把抓在银元放在手里掂了掂后说道:“金钱如粪土,去了还复来。”

兄弟们对于虎娃的豪爽与正义有目共睹,特别是夏临峰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在一次打劫杨家寨的夜里,探子早已对路数掌握的清清楚楚,并且做了最周详的预案。陆兆镰对这次的打劫非常重视,却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多年没见周财东与那个胖女人了,见着后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对预案反复做了推演,结合他对周家大院的记忆,为了做到万无一失,夜幕降临,弟兄们就来到杨家寨坡根。通往杨家寨地势平坦,一马平川。夏临峰一个跃身翻过周家大院,顺手就把里面的门栓拉开了。但随即就听到“汪汪”的狗叫声从身后传来,众弟兄蜂拥而入,有人开枪打死了那条狗。有人一踋踹开了房门。就在大家准备鱼贯而入的时候,虎娃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马上制止弟兄们进入主卧。果然外面紧急跑步的声音越来越近,随即就听到了枪声。“不好,”虎娃大喝一声,冒着生命危险冲到大门边,迅速关上了大门,然后大声喊道:“跟我来。”

从正门进入后面到关上大门,只在弹指一瞬间,子弹立马从院墙上飞过来,虎娃利用熟悉的地形领着弟兄们绕道后院从窖垴上翻墙下去。

就在夏临峰要上院墙的时候,一发子弹集中了他的右腿,他应声栽倒在院墙下,痛苦的呻吟。虎娃指挥着众人逃离,发现了夏临峰受了伤,连连朝院墙上的瓦片打光了子弹,背起夏临峰就跑。夏林峰在虎娃的肩头忍住疼痛说:“二拇指,快跑吧,他们人多,你背着我跑不动哩。”

虎娃立马对他做了训斥:“别说话,说话把人引来哩。”虎娃利用熟悉的地形把弟兄们带到原坡下,清点了一下人数,一个兄弟都没丢下,只是夏临峰受了重伤。

回到山寨,康先生成功为夏临峰取出子弹,并进行了消毒包扎。虎娃连夜开了一个全体人员参加的大会。会上总结了经验教训:“这是唯一一次经过反复踩点反复推演预案,绝对成功的打劫失败了,咱忽略了一个事实,周财东他不但是个举人,还能文能武,可谓文武双全。战乱年代,家族内部自备了枪械,那可是最明智的选择。”

最疼痛的伤口创合期,夏临峰彻夜难眠,虎娃彻夜与夏临峰唠嗑,以期缓解他的疼痛。从夏临峰的嘴里,虎娃知道他家里还有一个年迈的父亲和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夏临泉。

就在夏临峰可以下床走路的时候,山寨又来了两位入伙的兄弟,根据山寨规矩,每来新的兄弟都要接风洗尘。夏临峰来到议事厅,一眼就认出刚来的两位兄弟其中一个是自己的亲弟弟夏临泉,另外一个是同村的王明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