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晌午,日头正烈,峡谷弯弯曲曲,透出一股燥热之气,不禁令人烦躁。
原来岚地城沼泽是凝沙洲东南边界最后一处水源地,往西则是万里荒漠。幸亏有这座山脉阻挡风沙,否则怎会有岚地城?
此情此景,不由让翼儿想起了拱卫草原西界的破军岭。
第一次骑骆驼,感觉和草原上骑马颇有不同。胯下这匹骆驼走熟了这条古道,一步步地不紧不慢。
日头斜下,走了大半天,一个行人都没有遇见,峡谷山壁嶙峋,岩石裸露,岩石缝间稀落生着些半黄的杂草,除过山顶传来的几声鹰啸,苍茫天地间再没有什么活物。
正待落脚休息,胯下骆驼突然“嗷嗷”地嘶叫起来,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走在前面的林乐遥勒住缰绳,低头观察地面,翼儿脚蹬一紧,催促着骆驼赶上前去。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血腥气,两只倒地骆驼,三具死亡尸体,好生诡异。
丧命的是人族一家三口,地面不见血迹,空气中却有浓浓的血腥味。骆驼和人的尸体似乎被重物压过一般,扁扁地瘫软在地面,只剩下了一具皮囊。可怜女子怀中抱着的男孩,看着也就四五岁的模样。
林乐遥下鞍靠近死尸查看,翼儿见状跳下地面,收拢缰绳,说也奇怪,几匹骆驼鼻中嘶嘶就是不肯迈足向前。
“哼,吸血邪术,好生歹毒。”
林乐遥转回身,看翼儿一脸惊愕的样子,朝他解释道。
“这一家三口衣着简朴,都是寻常百姓,包袱中物品不过是些草果干粮,却在赶路途中被抽去精血魂魄,这等邪术,令人发指!”
“孩子,你走近来看,他三人身上不见伤痕,头皮下却有一道口子,两只骆驼也是如此,如此不分人畜,吸食精血,真是穷凶恶极。”
林乐遥查明原因,心头大怒。三千年前“流沙之役”后,妖族与各族签订和平条约,各族和平相处,互不相争。
不想才踏入凝沙洲几日,就听见妖王即将破印的消息,来往旅人人人自危,岚地城中药铺药引全部被人买走销毁,加之天族女子突然现身。种种迹象,令人担忧。
“孩子,世间修行多以天地灵气培练元基,逍遥真法更是如此。然而偏门邪术,专门采夺生灵精血。习练这种邪术的人,性情残暴,功法诡异。日后你若遇见,万不可手下留情。”
林乐遥见状心有不忍,返身去行囊中抽出土布,摊在地上裁成三截,替一家三口收尸。
翼儿扯住布头,替那具孩童裹尸。触手之下,尸体仿佛被人抽去了浑身骨骼,如中空皮囊一般,果然阴毒。
山道旁就地挖坑,土壤沙土松软,挖起坑来倒是一点也不费事。
葬完一家三口,翼儿问爷爷为何不把两匹骆驼也埋了,林乐遥摇摇头解释道。
“骆驼尸体就留在这里吧,一来警示路人,二来也可作秃鹫苍鹰的食物。天地万灵,生死轮回,也算是它们的宿命吧。”
遭遇这般景象,再无心情休息,这处山脉东西宽度不过几里。几匹骆驼受了惊吓,撒开四蹄,不一会就跑出了峡谷。
视野豁然开朗,空气骤然燥热。驰出山脉西麓,眼前黄沙漫漫,座座沙丘此起彼伏。跨出山界,就算正式进入沙漠地界了。
冷热交流,骤来疾风,沙丘上隐隐腾起一层尘沙。
林乐遥眼望千里沙海,心内翻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年轻之时,孤身云游四海,结交江湖豪杰。与沙漠鹰王沙啸尘、金流城主翁摘绫的交情,便发生在这里。
白日依旧、风沙依旧,往事都已不在。不由生出一些感伤。倒是翼儿显得有些兴奋,这次随爷爷出村,不仅治好了身上的蛊毒,而且见识了这么多事情。眼界心胸有了大大的长进,如果没有林爷爷,自己最多不过是草原里的一名武士吧!
取出挂在鞍架上的斗笠戴在头上,换了匹骆驼骑乘。黄沙如海,一眼望不到尽头。夏秋之际,正是一年中最干热的时候,缺乏雨水滋养,无论什么样的土地,透出的都是死亡的气息。
热风时急时缓,沙粒打在斗笠蒙布上哗哗作响。这番行程可不比从箭骨关出来时的感觉,如果说南下是一路繁华,往西则是满眼荒凉了。
“啾”地一声,一只褐羽苍鹰自头顶缓缓飞过,看看地面倒影,时辰已入未时,前面林爷爷话音传来。
“孩子,你饿了就吃些干粮,往后的路啊,也急不得。这可不比草原放马,踏上沙海就知行路之艰了,呵呵”。
他此刻心里考虑的事情自然是翼儿难以理会的。灵隐山翼儿被巨猿掳走后,他又急又气,自责不该带这孩子离开草原。
翼儿父母逆天违地生下他,这孩子元基奇特,实在是一块修行奇料,即便前路再难,也要拼尽全力护他平安。
自己已同蛇岭梅花会交过手了,前几日所见的天界女子值得注意。灵界近年发生的变故,种种线索都指向凝沙洲,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探个究竟。
想到这里,林乐遥双腿一扣,催动骆驼迈上沙丘,回头朝翼儿喊了一声。
“孩子,一鼓作气往前赶路吧,晚间再搭帐篷休息。
绕开封闭了关门的城池,咱们就只能在沙丘中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