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秀平生第一次亲历死亡,她知道她失去了一个爱她的人,同时,她也感觉到了对生命的敬畏。
她一面悲戚地哭着,一面在脑海里翻检起往事来。
她犹记得,小时候老人常从大锅里夹一段“C”形白肉,放她手里,哄着她吃:“来,爷爷给你吃块鸡肉,可香甜啦。”
直到有一天,春秀冲他喊:“那是蛇肉!”雪秀就再没吃过。
雪秀清楚地记得当时老人着急的神情。他说,不吃不要乱说话,是鸡肉!是鸡肉!
后来婶婶告诉她们说,吃蛇肉有讲究:一是不能盖锅盖,要向天煮。二就是不能直说,要说成是吃鸡肉,否则,肉会发苦。
她们也不知道真假,但老人疼爱她们的心却是真的。但凡老人有什么吃食,都会分给孩子们。
尤其在冬天,孩子们常常围着他的炉子,一面烤火,一面小猫似地盯着瓦片上,烤得吱吱作响的小鱼。
国栋说不定在哪个监狱蹲着,但他的老父亲却已经孤独离世了。
老人咽气后,这个房间就不干净了。
水根把女人都赶出了屋子。他叫人请来村里的老人,帮忙换衣停床,又叫咪子选日子。
当他们翻遍了老人的所有衣物,竟没找到一件没打补丁的衣服时,在场的人无不叹息。最后,还是咪子拿出一套崭新的衣裤,给老人换上。
里正的丧事,自然由两个侄子操办着。由于老人一向行善积德,村里多有人主动来烧香随礼,并言说不会来吃席。
又因为老人早在二十年前,就提前置办好了棺木,所以最后算账的时候,两家分摊了不到两千块钱的帐,总算帮老人办完了这人生最后的大事。
送葬那天,半村人都来了,场面很是盛大。
后来,村里人念起老人的好处来,哀叹得最多的是,以后有个小病小痛,再也没人帮他们火炙,给他们草药了。
然而,人死如灯灭,对一个老人的记忆,终将像灰尘一样,要被岁月之风吹散。
也许是里正的死,触动了木根夫妻俩,没多久,就把老母亲接进了家。
元宵一过,正如社祭时,老道士跪在各家堂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大的做生意,小的捡猪粪。
村民们带着对一年美好的期望,又开始了新一年的劳作。
二月刚开始,突然来了一场冷空气,白天还是春光明媚,晚上突然起风,下起了雪珠儿。第二天,飘飘扬扬竟下起了春雪。
春雪虽然只下了半天,但美景足够人欣赏。马路上的雪化得快,但积在路旁早开的桃花上,和翠绿的草叶间的雪,独有一番风韵。
那天,王婶端着早饭走到黎红面前,十分忧愁地说起,两个儿子最近这几天上吐下泻,真愁人。说要是里正在,几包药就能治好。
黎红就说,好像雪秀先前跟老人学过一段时间。
中午,王婶掐准雪秀中午放学吃饭的时间,就来找她。
她说:“雪秀,你婶婶说,你跟你爷爷学了点医道,泻肚子你可会治?”
雪秀有些为难,说:“学是学了些皮毛,就是从来也没医过。”
“只要是他教你的方法,那一准没错。”王婶说。
雪秀就细细问起了王小平的症状。最后她说:“我试试。治不好可别怪我。”
王婶说:“绝对不怪。”
雪秀仍然内心忐忑。她思索了一会儿,就把春秀叫来。
春秀知道事因后,问:“要上山采药吗?”
“不用,爷爷家就有。”雪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