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洺苑的后门被人推开,一名侍从模样的男子探出了个脑袋,四下打量确定没人后,偷偷摸摸地溜进了巷子。
他一路上避人眼目,熟门熟路地进了秋香街上一座三层红楼的后门。
进了那座气派的红楼后,他一步三个台阶,直抵顶层一间靠着窗户、视野风光无限好的屋子,里面坐着两位锦衣华服的少年。
其中一位少年身量极高,打眼一瞧那美撼凡尘的容貌,简直叫人移不开眼,这少年是唐珞熺。
而另一位少年虽容貌不及唐珞熺,但眉眼清秀,风流倜傥,一对璀璨耀眼的晶石耳饰点缀在耳垂处,气质脱俗,是萧洺。
桌上玉盘珍羞、琳琅满目,瞧着都是刚端上桌的佳肴,没怎么动筷子。而两人正一边喝酒,一边交谈着什么严肃的话题,神情都不甚愉悦。
钱屹一脸慌张地闯了进来,激动得差点碰翻了唐珞熺旁边的坐凳。
他赶忙扶稳了坐凳,朝两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少主、萧公子恕罪,打扰了您二位用膳。”
萧洺拾起筷子戳进菜盘里,把炒得焦黄的香辣豆接连夹了几颗塞进嘴里,嚼得嘎嘣响。
他话音囫囵道:“怎么了这是,羽洺苑走火了?”
“不不不,怎么会呢。”钱屹连忙摆手,朝萧洺笑道:“是来请少主嘞……”
他说着又转向唐珞熺,“少主啊,咱要不回家去?”
唐珞熺不紧不慢地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语气轻松道:“我心魔还没发作呢,慌什么。”
钱屹一脸愁容,“这九月都快到头儿了,没剩几个时辰了,万一出点什么事——”
“不会出事,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唐珞熺道。
钱屹心里暗骂了一句“放屁”,面上却是卑微可怜之状,“可老爷他担心少主啊,他马上就要出来找您呢!”
唐珞熺睫毛微颤,放下酒杯道:“你先回去,别跟他提起我来过萧洺这里。”
萧洺闻言,瞥了一眼唐珞熺,心道这家伙倒是有点义气,怕连累他。
于是他也义气地插嘴道:“你要不还是跟钱屹回家去,去年你爹到处都找不到你,甚至动用了半个飞羽卫全境搜捕,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的亏是君上没怪罪下来,否则——”
“你也多管闲事。”唐珞熺的深眸闪过一丝冷光。
萧洺还想继续说,可看到唐珞熺脸上的表情,且碍于钱屹在场,有些话不能明说,于是闭了口。
往年唐珞熺心魔发作都会被唐恒囚禁在羽洺苑三个月,但去年没有。去年唐珞熺消失了三个月,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萧洺太了解唐珞熺了,他发现唐珞熺自从去年心魔结束、重新现身之后,就开始频繁陷入呆愣状态中。
走个路在想心事,吃个酒在想心事,就连听曲裳舞也心事重重,更要命的是,这家伙没再踏进过青楼,据说是有需求都自己解决......
他直觉这小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无论他怎么问,唐珞熺都不肯说。
钱屹问道:“那......少主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去?”
“回去?”唐珞熺凤眸暗了暗,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说道:“回去被他打成残废吗?”
前言后语的这个“他”,指的都是唐恒。
唐恒之所以打他,是为了防止他打别人,如果让他好胳膊好腿地待在那儿,那么他必然会闹出人命来。
说起唐珞熺的心魔,那简直是盛极成灾,七孚谷的安神泉根本就压不住。
唐珞熺幼时心魔发作有唐恒管着,还闹不出什么事来。不过后来有段时间,唐恒对他有些放任不管,于是每当心魔发作,这小子必然偷跑出羽洺苑,到处放肆撒野、寻欢作乐。
可由于他心魔极盛,又是那种傲世轻物、玩世不恭的性子,因此常常自控不了惹出事来,甚至惹上了不少血流惨淡的人命案,结果搞得整个玄殊岛人心惶惶、流言盖天,“盛魔降世”的消息都传到了落尘宫里,飘进了魔君的耳朵。
于是唐恒这个当爹的迫不得已又开始强加管束唐珞熺,甚至狠下心来用酷刑将自己的儿子强行压制囚禁。
刚开始唐珞熺躲着唐恒,每当心魔快要发作的时候,他都会躲在外面不回家,但无论他躲到哪里,酒庄、客栈、戏楼、赌坊……唐恒总能找到他,即使他用了魔阵法的遁形阵藏起来,也逃不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亲爹的搜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