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七斤阴阳怪气怼了一通的河下三郎很生气,一拨战马飞奔而来,离得近了才腾空跃起,在黑马头上点了两下,以更快的速度冲刺而出,手中一杆长刀,使出一招横扫千军,气势十足,若被长刀扫中,十成十当场就要被截成两段。
七斤与李成仁双脚搓出一片泥土,身形已经斜斜向后飘出,只留下小和尚痴痴傻傻等在原地,眼看这小头领的长刀已经挥来,手中长刀的落点正好是小和尚的大光头。
小和尚左右一看已不见人,来不及叫惨,圆润的身躯向下一沉,弓步挥拳,恰恰争锋相对,拳头对刀锋。
小头领眯起眼睛,因为他能预想到下一刻鲜血迸溅的场景,他很习惯地眯起了眼睛,手中长刀一快再快,彭的一声砍中小和尚的光头,随即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小头领被猛地荡向后方,看似倾注全力的一招横扫千军仿佛砍到了铁板上被迫后退,长刀已经有了细小缺口,双脚在地面上倒划出去两道深深的痕迹,他单手用刀撑地才停下后退的势头,脚下扬起漫天尘土。
“铁布衫?!”
小头领能在千山寨当个小头目自然是有他本事的,跟着震千山学过一些本事,先天遥不可及,但毕竟练了二十年功,差一步便能看着第四境的影子,此刻的他没被吓住,后退的颓势止住,身形再冲,速度几乎是方才一倍,怒喝一声,体内真气逼发,一杆宽大长刀在他手中隐约叠出层层叠叠的微妙弧度,嗡嗡作响,像是重叠而来的海浪,愈来愈强,一浪强过一浪,气势在最终的浪头到达顶峰,这一次,他的长刀换了方向,刀尖朝着小和尚的腰部砍去,练这种硬功夫的人往往腰部破绽最多,一旦砍中,定要将这个小和尚腰斩。
李成仁笑着说了一声:“不像是一般的山匪。”
确实不是一般的山匪,真气都用上了,小和尚不敢托大,两脚一扭,让出半个身位,猛然拍出的左手准确无比地按在刀背上,金光一闪而过,先是全身,而后聚集到手掌力,一掌将小头领整个人再次震飞出去,还是刚才的角度,脚下拖出的两道痕迹更加深入,小头领在空中灵巧画出一个圆,再度将身形止住。
这当然是小和尚留手的结果,一身修为深似海的他遇弱稍强,遇强更强,一贯的佛教磨蹭性子,七斤对李成仁嘟囔道:“还不如让你上,更方便些。”
名为河下三郎的小头领原本是战场中杀出血路来的将领,一身本事都是战场上学来的直来直往,本就不擅长江湖打斗,就算有个叠浪的本事,也用的不熟,占不到便宜,现在知道了大概打不过,却受不了别人的冷嘲热讽,心头火直冒,转头对手下喽啰喊叫:“看什么看,还不过来帮忙。”
喊完仍旧持刀上前,脑子一转,不再用硬碰硬的招数,假装要往头上去,实则暗藏杀招,想着等会被人拍掉之后再用力一刀向上撩起,位置竟是小和尚的子孙根,一切如他所料,任凭他的刀再快再准总会被小和尚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拍掉,他不在蹦回原地,强行身体一扭,以左手小臂为支点,混厚的刀身压在他左手小臂上也压出一道白痕,这都是次要,刀尖,刀片借这一瞬间的支撑之力骤然弹起,一刀划向小和尚的裆下,这一狠辣的招数让小和尚也吃了一惊,身躯扭转强行滑出半步远,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刀,后怕不已,口中连呼两声佛号。
七斤大笑道:“喊佛号有什么用?菩萨说六根清净,这子孙根不要岂不是更好!”
小和尚认真解释道:“六根清净说的是‘眼、耳、鼻、舌、身、意’,可不是这个。”
道路那头的五十多人小喽啰看得有些呆滞,小头领的狠辣在千山寨中是出了名的,连他都打不过的人自然更加厉害,嚷叫他们过去帮忙,可这忙该怎么帮?能如此轻松化解小头领杀机的和尚,看着可不简单啊,何况除了和尚,其他的两个年轻人都没出手,只是一边旁观一边说风凉话,似乎也不简单。只是短暂的思考,仍有忠心的喽啰和不怕死的喽啰手持刀枪冲上前来,怎料刚有动作就坏事了,人手不够久必然有所松懈,刚才马车里的官家小姐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马车,衣衫不整的模样楚楚可怜,淫心已被剿灭的山贼上前呵斥,殊不料这位刚烈的官家小姐猛一用力,一头撞进喽啰手中的长剑上,直接刺个通透,已经死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又太突然,刚才还满脸慈悲的小和尚瞬间变了,怒目圆瞪化身金刚,画面从喧闹转为静谧,风也听了,鸟儿也停了。只是不到十息的时间,山前变成炼狱,五十余山匪无一人幸免,为他们犯下的罪行付出了代价。
七斤与李成仁胸中气亦未平,这次没了发死人财的想法,山前的平地上,剑气纵横交错,空气被凌厉地切割成极小的部分,沉重的气氛久久不退。
打扫战场。
丫鬟仆人迅速退到车厢角落缩成一团,七斤走上前,在与擦肩而过的同时,七斤转头盯着小和尚看了一眼,神情木讷的小和尚没了以往的嬉戏神色,也没有刚才的金刚神态,双手合十盘坐在道中呢喃佛经。
七斤越过小和尚招呼一声,驱散了一帮无辜的丫鬟仆人,获救的众人话都没一句,自家小姐的尸体都无人收敛,转瞬间已翩然远去。
哪位刚烈的官家小姐的尸体在道路正中,虽然有众多山匪的衬托仍显得很突兀,小和尚认真盯着尸体发愣,假如他出手更快一些,是不是就能挽救这次悲剧?可佛法讲究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他的做法是对是错,谁能说的清楚?
小姐稚嫩的面容,跟记忆中的那人重叠,多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