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月自然不想放狼母走,放走了,下回再见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狼王”和王冠被他国设局困住,狼母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这回的相见可以说是“运气”,放走了可就没有了。
时……
湛月刚想施展自己的源石技艺,一道巨大的轰鸣声便传入湛月的耳朵。
“轰——”
远处,城市中,冲天的火光乍起。
湛月停下施术。
耀眼的火光照耀在湛月的脸上,非人的听力让他清晰地听见火光中无数的哭喊声。
枪声,哭声,叫骂声……
湛月脸色阴沉下去。
现在,摆在他脸上的,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去城市,救灾。
一个,是去追狼母,去往荒野。
狼母精通幻术,还掌握着一些前文明的科技手段,加上她自身的速度不差,即使是现在的湛月,如果选择了救灾就追不上她了,要不然,最初的叙拉古可没资格从莱塔尼亚独立出来。
湛月脸上浮现出点点挣扎。
时缓。
不过是一些“路人甲”……
湛月微闭着眼,把身子朝向特里蒙的方向。
……我不是为了那些“路人甲”去的,特里蒙还生活着莱茵生命的成员,不能造成扭曲……
嗯,就是这样。
狼母那边……
湛月摇摇头,为了防止自己反悔,没再想下去。
该死,那支部队是疯了吗?
湛月脸上浮现出一抹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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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里蒙市,工业区。
火焰,粉尘,鲜血,源石。
军官趴在地上,费劲地咳嗽着。
他背上的衣物已经被焚毁,裸露出的背部已经全是焦炭,点点源石粉尘落在其上,这般的伤势,即使得到了及时的救治,也得感染源石病。
简单来说,没救了。
不是现在伤重不治而死,就是之后痛苦地在源石病爆发中化作粉尘。
军官颤颤巍巍地把两只焦黑的手撑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把自己撑了起来。
“传令兵!”
他强忍着浑身上下剧烈的疼痛,在一片狼藉的大地上呼唤着。
仿佛在呼告着死亡。
“噼啪。”
回应他的只有火焰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远处粉尘爆炸的声音。
“*哥伦比亚粗口*,该死的叙拉古人,我与你们不死不休……咳咳咳……”
军官咒骂着,手上冒出点点白色的光芒。
那是他的源石技艺,一个简单的“微效治疗”。
简简单单,极度不适配他身为团长的源石技艺。
在哥伦比亚军校的培训下,他知道自己的源石技艺是什么,但这一般都需要源石介质来辅助他释放,不过……
感受着背部的剧痛,无所谓了。
简单为自己治疗了一下,军官总算是勉强能够行走起来。
他蹒跚地走着,一直走到那栋藏身着萨尔瓦多雷的宅邸。
宅邸周身弥漫着浅薄的雾气,甚至看不出它的黑色,宅邸凭空消失了半截。
但它依旧屹立,从断壁残垣中,可以看见里面那十余只巨大狼影。
这里是爆炸的中心。
军官苦涩地笑了一下。
哈哈,爆炸。
他都打算撤了,哪知道朱塞佩那个混蛋疯子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操控这些“炎魔碎片”的引爆器。
*哥伦比亚粗口*。
朱塞佩应该已经死了吧?他能活下来还是仰仗术士们的集体防御术式,即使这样,部队里的兄弟也都没了动静了。
他还活着,兄弟们肯定还有活着的,不过昏迷了……
肯定是这样的。
必须是这样的。
军官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一阵灰尘混杂着源石粉尘飞起。
“咳咳咳……”
躺在地上,军官无力地咳嗽着,直到鲜血带着片片内脏碎片从咽喉中洇出。
似乎是要死了,远处那些讨人厌的爆炸声都听不见了。
一双鞋子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
完好干净,仿佛没有发生过爆炸一样。
……出现幻觉了?我确实快死了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看上去不太好,方便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诉我再死吗?”
湛月脸色阴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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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月不会治疗类的术式,主要是在那些能够学习的治疗术法中,没有哪个疗效能比得上湛月自个儿血液的,学了几乎没用。
不过,眼前这个军官,湛月不想救活他。
没必要。
在特里蒙惹出这么大的祸,加上自己的部队死了个七七八八,任务还没完成,自己还半死不活,染上源石病了,这个军官即使这里被他救活了,后头最好的结局也只能是在牢中死去。
——最好是被执行死刑,死在杀生药下,总比死在源石病爆发中走得安详。
所以,湛月不打算救治他,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让人痛苦。
湛月蹲下,手掌搭在军官的身体上。
感受着手下焦炭的触感,湛月眉头紧锁。
一道晦涩复杂的术式悄然构筑。
军官大口喘着粗气。
湛月松开手。
——时滞。
他起名字向来很随便,一般都是两个字的。
时滞其实是时停的分支,不过,时停是让一大片地界的时间停止流动,在时停的地界之外,还需要泰拉帮忙遮掩异常。
而时滞,只作用在一个微小的部分上,在湛月的精湛手法操控下,他甚至可以做到让一个人身体的时间停止流动,而思维不受影响。
——比如现在的军官。
湛月让他的“伤势”暂停了恶化,留了他一口气。
做完这一切后,湛月站了起来,瞥了一眼那十多只狼之主。
王冠的保护确实给力,加上有着扎罗牵头,十多只狼之主共同构建起一道防御线,这些狼之主都没几个重伤的,被保护在最中间的萨尔瓦多雷更是屁事没有。
不过,可怜了那些挤在大豪斯里的死忠,没死在军队的攻击下,却死在一场莫名其妙的爆炸中。
湛月有些不明白,他这一路过来,利用时缓暂时控制住了局势,算算,(在时缓下)也过了不久了,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他这才离开没一会儿,甚至都没满十分钟,局势都突然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样的爆炸,足足炸毁了大半个工业区,连锁反应更是将平民居住的地方也化作了一片人间炼狱,好在湛月回来得很快,除了那些直接死在爆炸中的人,基本上都救下来了。
——只是救出来,送到安全的地方,后面再怎么样就不管他的事了。
好在据湛月所知,住在工业区的,都是一些无关剧情的人。
湛月只用了(非时缓的)一分钟就控制下来了整场灾情,再要要求更多,就算是苛求了。
这场爆炸总归不是他炸的,虽然湛月猜测有一部分自己的原因,但炸的时候他都不在城里,发生了啥事都不知道。
湛月扶了扶军官,把他扶着坐了起来。
“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现在,你要做的应该是把发生了什么都告诉我,”湛月微皱着眉头,“是谁做的?看你这个惨样,不会是你们哥伦比亚人。”
军官听话地深呼吸了两口,果然感觉好多了。
“是朱塞佩。”
湛月眉头皱得更紧了。
“朱塞佩?他怎么做到的?”
军官脸上流露出一缕思索和愤怒。
“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炎魔碎片’的引爆方法,还得到了引爆器!”他深呼吸了两口,缓了缓,“这件事有蹊跷,就算有引爆器,他也决计不能引爆所有的‘炎魔碎片’。”
军官看了眼湛月。
“你知道什么是‘炎魔碎片’吗?”
湛月眼眸微垂,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哥伦比亚一直在致力于制造“威慑性武器”,以期有一天能够完成“庇护全泰拉”的愿望。
经典的“美式灯塔言论”。
而“炎魔碎片”,就是他们这些人最近这些年的研究方向之一。
炎魔王庭销声匿迹已久,现在泰拉大陆上已经没有纯血炎魔了,而上古时代,炎魔王庭军一直都是卡兹戴尔最具毁灭性的兵器,哥伦比亚人会觉得跟炎魔扯上关系的炸弹威力会很大也是理所当然了。
现在的时间点,估计这项研究还在起步阶段,素材丰富,用法粗糙,全当TNT使用,哪有后来的精打细算。
小火龙,伊芙利特,就是在莱茵生命接手这个项目之后的产物。
言归正传,军官见湛月知道这个东西,倒也不意外。
毕竟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有点特异功能怎么了?
“总统很关注这次任务,特意让我们带上了足以把整个工业区都炸上天的份量,本来只是做保险……”军官的声音越说越低落,“……我们搞砸了。”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马克那个铁皮鸟,哦,就是你们神龙不见首尾的总统,它就是要把这片工业区炸上天?”
湛月摸了摸下巴。
以他对于那只被“保存者”制作出来的铁皮鸟的了解,它完全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
清洗,然后派遣自己人接手,很熟悉的套路。
如果湛月猜的没错,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梅兰德基金会的人过来查看情况,然后接着救灾的名头,把这片地方封锁——直到清除干净叙拉古人。
军官略显浑浊的黄色眸子猛地睁大。
“马克?”
他略显茫然地念叨着这三个字。
他不知道他的总统是谁,甚至不知道他的总统是不是人,但他却因为简简单单的“总统命令”而付出自己的一切。
他现在仍然不为此感到任何愤懑。
湛月挑了挑眉头,没再理会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
“德克萨斯这下子算是没了一半了,搞得我现在很难办啊。”
为了心中没有泯去的良知,湛月选择了放走狼母,转头去救灾,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恰恰更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为了再度找到狼母,湛月还得继续自己的计划。
战争中死去的人,难道会比死在爆炸中的人少么?
计划也许需要修改……
湛月摇了摇头,这些还是在事态平息之后再来想吧。
他转身向那栋半塌的宅邸走去。
跨过层层垒起的半碳化的血肉,跨过十余只狼之主的防线,湛月来到萨尔瓦多雷身边。
萨尔瓦多雷此时正死死抓着那块胳膊状的源石,即使源石的尖刺穿透了他的手掌也丝毫不松手。
……反正命不久矣了,不管了。
湛月给了萨尔瓦多雷一巴掌,粗暴地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萨尔瓦多雷没醒,反倒是趴在一边的扎罗睁开了眼睛。
扎罗伸出一只前爪,摁灭了地上的一簇小火苗。
“别叫醒他了,我们给他用了一点小手段,暂时是醒不过来的。”
闻言,湛月松开了拉着萨尔瓦多雷胳膊的手,任由他摔在地上。
萨尔瓦多雷:……
“湛月,你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上许多……嘶……愚蠢的哥伦比亚人……”扎罗似乎受了点伤,说话间,不停地搓着自己的前爪,倒吸着凉气。
“……我比你想象中要有能力得多,好了,闲话少说,这真是朱塞佩弄的?那他人呢?”
“那个家伙死了吧。”
“……”
湛月沉默了一会儿。
他不太相信那个朱塞佩会就这么死了。
朱塞佩是知道的,知道湛月会让他手刃萨尔瓦多雷这件事,如此,他不可能铤而走险去引发这么一场计划之外的爆炸,就为了那一点击杀萨尔瓦多雷的可能性。
为此搭上自己的命,那不值当。
按照湛月的意思来,他击杀萨尔瓦多雷的可能性无限逼近“100%”,而引爆所有炸弹,以此来击杀萨尔瓦多雷,只有“50%”的可能性。
朱塞佩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就不会在“100%”和“50%”中选择后者。
不过……
湛月眼前兀地闪过朱塞佩的疯狂嘴脸。
一个疯子,真的能够通过正常人的思维来推测么?
当初湛月就没有想到朱塞佩会拒绝他和西西里的帮助,自己拉起来一批人跟萨尔瓦多雷打擂台。
“我说,现在的话,‘狼王’这边算是已经失败了吧?”
扎罗的声音闷闷的,不算太大声,但却刚好打断了湛月的思索。
湛月瞥了眼狼狈的众狼和那个衰老的老人。
“你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失败的一方,不过,现在你们还没有失败,至少,不能是在这个时候。”
沉默。
“你想要什么?”
扎罗出声。
“找到狼母,更正她选王的念头。”
“母亲刚刚出现了吧?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吧?”
“……”
湛月只是沉默。
见到湛月这个样子,扎罗也明白了,跟着沉默下去。
火焰噼啪作响。
“大家都在啊,咳咳咳……那个老东西呢,死没?”
就在一人一狼沉默之际,一道讨厌的轻浮声音传来。
虽然声音嘶哑到了几乎难以分辨出话语,但语气依旧轻浮到令人讨厌。
是朱塞佩。
他果然没死。
湛月和扎罗扭头看向从尸体堆下面爬出来的朱塞佩。
朱塞佩漆黑的脸上露出一个轻浮的微笑。
“哈,牧狼人,还有他的小狗狗,你们好啊,真是个好日子,我想,那个老家伙已经死了吧?王冠呢?王冠也该还给我了吧?”
湛月面无表情。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今天不是一个好天气,萨尔瓦多雷也没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