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死了……
坨坨的大脑一片空白,除了这四个字,再没有其他了。
以至于,迅猛龙朝她冲来时,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在刚才的战斗中,土豆一直极尽所能地将迅猛龙推到更远的地方。而这段土豆以生命换来的距离,在几个呼吸间就被迅猛龙飞速跨越了。
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飞奔而来的迅猛龙。在不知不觉间,恐惧的战栗从她的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仇恨之火在她的心中膨胀,熊熊燃烧了起来。
杀了你!杀了你!!!
坨坨掏出了流星锤,朝着迅猛龙掷去。迅猛龙直直朝她冲去,这一下没有落空的理由,被捆住的迅猛龙直直就摔倒在了地上。
她端起十字弩,瞄准后,发射前,坨坨又确认了一遍她即将发射的不是麻醉箭。她端着十字弩的手稳得如同机械,已经再也不会颤抖了。
一发弩箭朝它天灵盖射去,洞穿了迅猛龙用来遮挡的左臂。
再一发弩箭依旧朝头部射去,但迅猛龙撕咬流星锤的动作剧烈,只扎在了脖子上。
在第三发弩箭发射前,迅猛龙已经将身体蜷缩成了一团,以背对着坨坨的方向。坨坨瞄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它露出头部,也直接扣动了扳机。
这一箭深深扎进了迅猛龙的背部,血流如注。
背部又挨了两箭的迅猛龙终于撕开了捆住腿部的流星锤。它猛地跳了起来,朝着坨坨就要发出了一声咆哮,但接踵而来的一箭直接射瞎了它的左眼。这声还闷在喉咙里的咆哮出口时,变成了凄厉的惨叫。
坨坨宝石般蔚蓝的眸子里一片漠然,已经再也没有眼泪流出。她的右手因为搭箭勾弦太急,割伤了她的手指,止不住的鲜血顺着十字弩的弓弦流到了握把,往下滴淌。
见迅猛龙脱困,她取出流星锤,鲜血便顺便染到了上面,随着她的投掷洒向了天空。
但迅猛龙已经见过了流星锤,一个侧向就闪避开来,冲向坨坨的速度丝毫不减。
双方的距离已经不再支持搭箭射击了。坨坨扔掉了染血的十字弩,拔出了铁斧,对着已经冲到了近前的迅猛龙狠狠地劈去。
这一击带着她所有的力量,愤恨与悲伤,以至于她劈出之后,右手直接拉伤脱力,再也举不起来了。
斧头斩在了迅猛龙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迅猛龙还以一爪,直接将她拍翻在地,大量的鲜血受到巨力的压迫,喷薄而出,染红了她周围的土地。
迅猛龙庞大的身躯压下,遮蔽了天空中所有的光亮。
坨坨闭上了眼睛。
她想到了和土豆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其实也没有几天,它为什么要那样尽力地保护这个废物主人呢……
如果不是她想要证明自己,也许一人一龙还在月牙湾上快乐地玩耍,土豆就不会死了……
为什么不带上一只迅猛龙呢?乔良和红英一定会答应的。还不就是因为,自己太害怕迅猛龙了吗……
当时为什么不听土豆的警告呢?也许骑上土豆直接逃跑,就不会被迅猛龙发现了……
如果再瞄得准一点,如果再射的快一点,如果射的不是麻醉箭……也许土豆就不会死了……
如果来的不是她,而是红英或者乔良,土豆一定不会死吧……
她不停反思着,这样那样的如果将她的悲伤升华到了极致。直到最后她还在想,都是她太弱了,也许对于乔良和红英他们来说,土豆都比她有用吧。
但,因为她闭上了眼睛,她看不见,有无齿翼龙飞过了天空,有人从翼龙身上直接跳了下来。
“坨坨!!!”
迅猛龙听到了背后的风声,一回头就咬住了从天而降的简易长矛。它的强大咬合力发动,长矛瞬间崩碎,握着长矛的乔良直接被甩飞了出去。
TMD,骨裂了。
乔良摸着先着地的左腿,疼得咧嘴。他从翼龙身上直接跳下来,这高度可真有点刺激。
他出门之后就往沼泽走,但终究有些不放心,便调转了回来。当他从植入体的部落信息中,发现了土豆死亡的消息,立即就让乘骑的无齿翼龙拔高了飞行高度。
自上而下的视野广阔,他远远发现了坨坨与迅猛龙的战斗。幸好,及时赶上了。
迅猛龙露出了些许的犹豫。
眼前的这个男人,显然比这个女人的肉多多了,看起来也更有嚼劲。
但这就是它生前最后的思考了。奔跑得最快的绝魇已经赶来,它精准地咬住了这只迅猛龙的咽喉。
这只迅猛龙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顷刻间毙命,尸体被绝魇的冲刺之势带出了好远。
“认识么?”乔良指着尸体,对绝魇问道,后者低吼着摇了摇头。
“是别的区域过来的么?或者是……”乔良抬头看向了天穹深处,喃喃道,“监察者新投放的么?”
每当一个区域的恐龙密度降低时,监察者就会投放补充新的恐龙。否则,以孤岛的捕食者数量,这个生态根本循环不起来。
乔良也不再多想,他看向了倒在血泊中的坨夫坨也。
“坨坨!坨坨,你……你坚持住!”
乔良一瘸一拐地走来,他本想问你没事吧,但坨坨凄惨的样子根本不可能没事。
迅猛龙的一爪直接撕开了她的皮甲,但暴露在乔良眼前的景象毫无旖旎的春光。从她的右肩往下直至腹部,一条触目惊心的巨大裂口险些将她开膛破肚。
乔良赶紧摸出了药酒就要给她处理伤势。
看到乔良的面孔,坨坨终于再也支持不住,眼泪决堤而出。
“土豆死了……土豆死掉了!!!”
乔良吓了一跳。
坨坨在他面前,一向脸上毫无表情,但她现在哭的是那样的伤心,那样的绝望。她双手捂着眼睛,豆大的泪珠不停地溢出指缝,像是流水一样。她不停重复着“土豆死掉了”和“都怪我”,至于其他的,一开口喉头便哽住,竟是悲痛得失了声。
她的伤口可怖,血流不止,但她没有半点顾及,只是完全沉浸在悲伤里嚎啕大哭,仿佛心上的痛远比身上的痛严重得多。
“没事的没事的,已经没事了,没事了……”
乔良有些手足无措,只能伸手摸摸她的头,安慰着。
坨坨哭着哭着,大量失血的晕眩席卷而来,她昏了过去。
……
当坨坨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月牙湾的茅草屋内。
她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新生出的皮肉粉嫩,和四周白皙的皮肤还有些区别,也不多,看样子,过些日子后便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但坨坨哪里还在乎什么留不留疤的问题,她还在不停反思自己的过错。